第098章 渡江

徐溫正準備下榻,外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聽得咯吱一響,外間的房門便被猛地推開,一人也通報便沖了進來。徐溫正欲開口責罵其無禮,卻見來人正是心腹徐虎,臉色蒼白,一副驚魂未定之色,責罵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徐虎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雙手遞了上去,話語便如同連珠炮一般從口中噴了出來:“主公!大事不好了,鎮海賊已經在歷陽渡江了。”

“什麽?”徐溫聞言大驚,一旁的嚴可求趕緊接過書信,轉呈了上去,連聲問道:“那和州呢?刺史劉金乃是淮南宿將,應該不會這麽快就把和州丟了吧?”

徐虎此時已經呼吸已經平緩了不少,聞言罵道:“劉金那廝已經歸降呂方,引鎮海軍進了和州向四方大發檄文,稱主公弑殺楊渥,罪大惡極。劉金自稱淮西觀察使,向呂方稱臣,借兵十萬,要討伐逆賊,為先主復仇!”

徐虎的話語便好像一個霹靂打在眾人頭頂上,眾人頓時靜了下來,嚴可求還沒從巨大的驚詫中恢復過來,便聽到身後咯噔一響,回頭一看卻是大病初愈的徐溫禁不住突然而來的打擊,兩眼一閉,便仰頭昏倒了過去,後腦碰到一旁的憑幾上,發出這個聲響。他和徐知誥趕緊上前扶起徐溫,連聲呼喚,卻只見徐溫臉色淡金,牙關緊咬,雙目緊閉,怎麽也叫不醒。嚴可求見狀,趕緊伸手掐住對方的人中,狠狠的猛掐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徐溫喉嚨裏一陣響動,翻身猛地吐出一口血痰。嚴可求這才一面小心將其扶回榻上躺好,一面喚外間的婢女取了熱好的參湯,喂了小半碗進去,徐溫這才悠悠的醒轉了過來,只是已經氣若遊絲,精神頭已經和方才差的不知道哪裏去了。

“罷了,罷了!”徐溫勉力伸手推開湯碗,搖頭嘆道:“這呂方當真是我命裏的克星,步步都搶在我的前面,他有了這個名義,其余州郡不倒戈相向就不錯了,如何還會前來援助。可求也可求,大事去矣!”

嚴可求見狀,不由得心亂如麻,他豈不知呂方這招棋的厲害,即使各州郡不倒戈相向,呂方占領和州之後,便可由沿濡須水而上,直取廬州,廬州為淮西根本之地,如今淮南腹地州郡防禦薄弱,在鎮海軍的兵鋒之下,只有望風而降的份。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占著廣陵這一隅之地,又如何抵擋已經占領了東南之地的鎮海軍大軍呢?一想到自己易名毀容的報仇大計又一次失敗,他就覺得心中如同刀絞一般。

一旁的徐知誥見徐溫如此,趕緊連聲道:“阿耶,阿耶!太夫人和大王還在咱們手中,只需讓他們發出敕書,辨明真相即可!”

徐溫臉上滿是頹唐之色,嘆道:“你這孩子懂得什麽,若是我手中還有數萬雄兵,這敕書固然是無往不利,可如今廣陵城中只有這點家當,誰又會把這敕書當回事?更不要說現在誰都知道那檄文的背後還有呂方的鎮海大軍,那就更不成了。”

徐溫和徐知誥說話間,嚴可求卻在一旁苦思,他和徐溫不同,自從家門被滅之後,便只當自己已經死了,心中只有復仇一念,別無他想,此時雖然局面已經惡劣到了極點,他可還不放下那復仇的執著,突然,嚴可求擊掌道:“是米志誠那廝做的好事,這廝和劉金乃是刎頸之交,定然是那廝投到呂方麾下後,去當了這說客?”

“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是誰說的又有何幹。”徐溫苦笑道。

“主公,正如你方才所說的,事已至此,是戰是和,你總得定下個主意,我等做下屬的也好聽命行事。”嚴可求沉聲道,現在的他仿佛已經從這壞消息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了,只是若細心的人就會發現他低垂的右袖尾端在輕微的顫抖。

“和是不成了,都已經把弑殺楊渥的帽子扣到某家的頭上了,若是不要了我的腦袋,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我就是降了,就算不死,那下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不如拼死一搏,最後實在不行便泛舟入海當海賊便是了!”徐溫果然不愧為當世梟雄,稍一思量便將利害分析清楚,做出了決斷。倒是讓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的嚴可求松了一口氣,他方才已經聚集了全力,準備徐溫口中一吐出“和”字便出手殺了徐溫、徐虎二人,然後謊稱徐溫傷重而死,全力和呂方做最後一搏。反正屋中剩下的徐知誥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而且他也不認為失去這次機會後,自己還有任何向呂方復仇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臣下就立即出城,準備迎接周本將軍的事情,只要有了這支從江西返回的精兵,咱們也完全沒有機會。”

“也只能如此了!”

和州歷陽,當江淮水陸之沖,左挾長江,右控昭關,梁山峙其東,濠滁環其北,為“淮南之藩維”,“江表”之保障,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據古籍記載,長江下遊渡口有二。一是瓜州渡:京口(今鎮江)與對江廣陵(今揚州)通道。二是橫江古渡:歷陽與對江采石通道。長江流向由西向東至境改為南北向,“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故名橫江。凡自淮西來者,必趨渡江,進取京陵。南略北地,亦由采石渡江而西。南北起事發難,歷陽當其要沖。鎮海軍由此地渡江之後,淮西的心腹地帶便屏障盡失,袒露在鎮海軍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