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意味

危仔倡出得府來,上得乘輿一路隨那校尉趕往北門,離得還有十余丈,便看到一大群人亂哄哄的擠成一團,好似就要廝打起來一般,趕緊一邊連連跺腳催促轎夫快跑,一邊大聲喊道:“都快給我住手!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邊人聽出是危仔倡的喊聲,紛紛散開到兩旁跪下行禮,危仔倡這才發現方才眾人擁擠在一起並非是廝打,而不過是圍觀當中的人物罷了。危仔倡猛拍了兩下乘輿扶杆,不待乘輿停穩了便跳了下來,快步趕了過去,只見靠著城墻站著幾人,為首的是個身著青袍的虬髯大漢,那大漢胡須發髻邊緣沾滿了白色的鹽粒,這是汗水幹後留下的痕跡。那大漢看到身邊眾人都跪倒行禮,心知來了大人物,趕緊斂衽下拜道:“鎮海軍饒州押衙周虎彪,拜見郎君!”

危仔倡此時臉上已經滿是笑容,上前扶起周虎彪,大聲笑道:“何必如此多禮,危某平素常聽說呂相公麾下濟濟多士,今日見押衙如此雄壯,才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呀!”

周虎彪拜了一拜才站起身來,沉聲道:“末將愚鈍,不敢當危公謬贊,此番前來有軍命在身,還望危公屏退左右,容小人勾當了差使。”

危仔倡點了點頭,兩人走到城門旁的一個茶水攤,早有隨行的扈從將一旁的閑雜人驅趕開,周虎彪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了上去。危仔倡拆開書信看罷了,突然苦笑道:“某家本來就打算合家投奔呂公了,這信州城交給呂相公又有何妨?只是這又是何苦來哉,先前若是呂相公出兵,象牙潭一戰又怎麽敗得這麽慘?江西又怎麽會是這麽一番局面?”

周虎彪沒有吭聲,這等高層的事情他一個小小押衙哪裏又敢搭話,一個說得不好便是罪過。此時外間傳來一陣議論聲,依稀是圍觀的百姓猜測自己這一行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節骨眼上趕到信州的目的。周虎彪咳嗽了一聲,看到危仔倡還是在慨嘆不已,只得恭聲道:“末將來時,牛知州曾經叮囑過,說如果可能的話,危公可否留在信州,維系人心,萬一情形危急,我鎮海軍就是全部戰死,也要保得危公一家安好!”

“罷了!”聽到周虎彪的所帶的話,危仔倡慨嘆了一聲,道:“危某半生功業都在這裏,只需呂相公保我族中子弟,我一個黃土埋腰的半老頭子還有什麽好怕的,你且回報牛知州,讓他快些發兵來。”說到這裏,危仔倡頓了一下,看了看外間圍觀的人群,嘆道:“若是晚了,只怕便來不及了。”

周虎彪聽到對方應允了,不由得大喜,也沒聽清楚危仔倡最後那句,便下拜了兩拜,便轉身離去了。危仔倡看著周虎彪離去的身影,突然覺得全身無比的疲倦,扶著一旁的支柱一屁股便坐在一旁的矮幾上。

杭州,王城,和信州城中此時的情形一般,也是亂作一團,鎮海軍經過這幾年的整編,核心兵力主要由殿前左右二廂親軍,還有親軍六指揮組成,親軍六廂或者駐紮在杭州城外或者邊境的戰略要地;而殿前親軍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在王城中番宿禁衛,不少軍官便安家在王城附近,王城四周數個坊府幾乎全是殿前左右二廂的軍官。此番鎮海軍出師,動員規模極大,幾乎家家都有丁口參與其役,有的家庭還是兄弟父子一同出征,坊市幾乎為之一空,街道兩旁都是婦孺妻子牽衣相送,正所謂“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王城之中,呂方站在一面銅鏡之前,一旁沈麗娘、鐘媛翠二人正忙著替他換上鐵甲,束緊腰帶,這鐵甲打制了頗為精巧,面罩、手套、裙甲、護踝,一應俱全,穿上後幾乎將呂方包成了鐵人,表面更是鍍金鑲銀,描龍畫鳳,與其說是盔甲,不如說是一件精巧的藝術品,好不容易才將這身甲套在呂方的身上,將其推倒銅鏡面前。

呂方站在銅鏡面前,眼前那個模糊的影子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嘗試著動了動手腳,苦笑道:“還是算了吧,這甲套在身上,舉手投足都不方便,上了陣只怕沒兩個回合就被人取了首級去了,還是解下來吧!”說著呂方便要伸手去取下手套。

“郎君不可!”沈麗娘一把攔住呂方:“你現在是一軍統帥,哪裏用得著上陣廝殺,盔甲當然是護得越周全越好,陣上箭矢可沒長眼睛,這甲是我特地讓工匠為你打制的,強弓五丈外都射不穿,你穿上了我和媛翠妹子也心安些。”

“這個!”呂方做了兩個動作:“好吧,只是這甲上裝飾也太多了些吧?”

“這又如何?你現在官居一品,爵至絕頂,莫非還有人敢來彈劾你違制不成?”沈麗娘笑著反駁道。

這時,門外有人接口笑道:“依妾身看,郎君倒不是怕有人彈劾,只是擔心這甲太過顯眼,上陣反而引來敵軍注意,反不為美,呂郎,不知妾身猜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