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歡愉

呂方卻未曾注意到高奉天的神色不對,自顧著對陶大講述著自己對武器要求改進的方向:“首先這火弩太重了,雖說有叉架,射擊時候不用太費力,但畢竟裝藥夾火繩的時候,都必須單手托舉,這火弩只怕有十三四斤重,加上彈丸裝具,只怕射手上陣時比臨陣肉搏的戰兵還要負擔重;其次火繩燃燒的速度太快了,也不規律,臨陣射擊時很容易誤傷造成事故,而且沒有望山、也沒有瞄地之法,距離一遠就很難命中;第三這火弩後座力太大,容易震傷士卒。”

陶大趕緊一一記下,躬身答道:“大王的吩咐小人立刻回去準備,將各家的工匠集中起來,集思廣益,前兩樁應該旬月之後就有答復。至於第三樁,小的以為也有先前大王裝藥過多的緣故。小的試射這火弩時發現這裝藥多少頗有講究,不能多也不能少,太少則子勢太緩不足殺敵;太多,後座力太大,還會震傷士卒,甚至炸膛,小的倒有個辦法,每支火弩制好後,便試射幾次,測算出所需藥量,做一個量器,士卒們上陣時就用量器裝藥就正好,不用擔心反震太猛了。”

呂方聞言大喜,他也想不到這看起來土頭土腦的陶大居然已經發現了槍械射程和裝藥多少的關系了,這離定裝彈藥只差一步之遙了,自己幹脆再給他補上一課,少走些彎路就是了。呂方打定主意笑道:“既然如此,那何不事先將彈丸和一定量的火藥用粽葉紙張什麽的包在一起,開戰時直接撕開便可,士卒們定然方便多了。”

一旁的陳五聞言眼光一亮,擊掌贊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要將量器發給士卒,讓他們自己戰前做好子藥就行了,這樣一來,速度至少可以快一倍,雖然還沒有弓弩快,可這玩意不需要力氣,只要藥子不乏,就可以一直射擊,威力也遠勝弓弩。”說到這裏,陳五興致勃勃的向陶大伸出手來,催促道:“陶大,來教我如何使用,我也來試上一試!”

陶大看到呂方微笑著點了點頭,趕緊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只火繩槍,在陶大面前從清理槍管做起,到裝藥裝彈,夾上火繩,槍上叉架演示了一遍,才將那火槍交給陳五。陳五在陶大的指點下將槍托緊靠肩膀,對準了最近的那個靶子,猛的一下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巨響,槍口噴射出一股濃煙,隨著濃煙散去,只見那三尺見方的木靶邊緣已經缺了一個大口子,好似張開的大嘴一般。

“好強勁的反震!”陳五將火槍丟給了陶大,活動了一下肩膀,在強勁的反震下,他的右肩已經有些麻木了,當然由於裝藥量較呂方先前少了接近一半的原因,力道也小了許多。他跑到那木靶旁,伸出右手撫摸了一下木靶破口處滿是木刺的邊緣,兩層一指厚疊加起來的桑木板被像紙片一樣撕碎,在戰陣上廝殺多年的陳五心中流過一絲寒意,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語道:“自此之後,世間再無關張之將!”

射圃中,人群已經散盡,在試射了幾次之後,陳五、高奉天等人都各懷心事的離去,只留下呂方和家人留在那桑樹下休憩,那桑樹枝葉茂盛,鋪展開來便如同亭蓋一般,遮掩數十人都是足足有余。呂淑嫻便吩咐仆役在地上放置了鋪蓋矮榻,擺上酒果食用,涼風陣陣吹來,吹得枝葉緩緩擺動,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在眾人身上,仿佛碎金一般,呂方結果呂淑嫻遞過來的梨子,啃了一口,只覺甜美異常,隨口嘆道:“某家在淮上為人田客時,荷戟介胄而耕,朝不保夕,豈能想到有今日之樂?”

一旁的呂淑嫻笑道:“若是莫忘那時之苦,方能常保今日之樂,古今興亡的道理還望夫君莫要忘記了!”

呂方聞言整衣肅容答道:“賢妻所言甚是,淮上故事某家定當謹記在心。”

聽到呂方夫妻二人的對答,一旁的鐘媛翠、沈麗娘兩名妾室都有點尷尬,畢竟此時的對話並不是他們兩人可以插得進嘴的。呂淑嫻是何等精明之人,目光一掃便看出來了,笑道:“今日天氣甚好,又恰巧一家團聚,正是難得的好光陰,二位妹子何不起舞一場以娛夫君?”

沈、鐘二人對視了一眼,鐘媛翠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來,對呂淑嫻斂衽行禮道:“既然夫人有命,妾身便先露拙了!”說罷她便從一旁婢女手中接過琵琶,玉指輕劃,便聽得一聲脆響,便如同切金段玉一般,讓人聽了精神為之一振,隨即鐘媛翠便開始曼聲彈唱起來,呂方這幾年來對古代曲樂也有了幾分了解,聽調子依稀是《沁園春》的調子,這調子在當時極盛,填寫譜曲之人甚多,或詠嘆沁園美景、或者諷喻時事,雖然還沒有倒後世販夫走卒皆歌詠之的地步,但也是極為常見的曲調了。鐘媛翠選用的這首便是贊嘆沁園勝景的,正好應了今日這個景兒,呂方聽了,不禁暗自頷首,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這幾年來在兩浙勵精圖治,養士息民,雖然未曾開疆拓土,但治下戶口財賦增長都極為驚人,尤其是杭州在廢除了坊市制度之後,市井的繁盛程度從某種意義來說已經遠邁盛唐,對此他也極為自得,而鐘媛翠這一曲《沁園春》恰好符合了呂方心中豐豫太平的想法,讓他尤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