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弑主

待到張灝走遠了,徐溫回到堂上,低聲問道:“嚴先生,為何方才你為何在私下組織我答應張左使的要求?難道不怕那廝玩什麽手段?”

“無他,為將軍長久計,楊渥的血還是莫要沾在身上的好。”

徐溫聞言低頭思索良久,深深地點了點頭。

已經是初更時分,依照唐時律法,所有的城市每天晚上衙門的漏刻“晝刻”已盡,就擂響六百下“閉門鼓”;每天早上五更三點後,就擂響四百下“開門鼓”。凡是在“閉門鼓”後、“開門鼓”前坊裏的大門都必須緊閉,百姓都只能在坊裏活動,若有在城裏大街上無故行走的,就觸犯“犯夜”罪名,被巡夜的武侯碰到便要笞打二十下。是以良善百姓入夜後都會呆在自己家中,廣陵城的上空除了回蕩著巡夜的武侯偶爾的梆子吆喝聲外,再無半點人聲。

吳王府外的街道上一片安靜,今夜的墻外格外靜寂,連南方夜裏常有的蛙鳴蟲叫也沒了,這種不尋常的寂靜仿佛有形有質一般,壓在人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來。站在王府墻外的道路上,可以看到王府內高處的點點燈火,那裏便是楊渥正在徹夜狂飲的木樓所在,由於那木樓樓頂甚高,聲音都被大風刮向天上去了,在低處的府外反而聽不到,只能夠看見燈火通明的樓頂,仿佛仙境一般。

突然,靜寂被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只見大隊軍士正洶湧而至,如同狂潮一般。為首的一人正是張灝,只見其雙腮緊咬,臉色如鐵,渾身上下皆是掩飾不住的殺氣,隨侍牙兵手中的火把照在他的臉上,陰晴不定,仿佛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般。張灝每經過王府的小門,便留下一小隊軍士,待他到了王府大門時,整個吳王府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張灝轉過身來,對副將厲聲下令道:“我進去之後,再我再出來之前,除非有我親自下令,就連一只活狗也不允許離開王府,否則便拿你是問,你明白了嗎?”

那副將身子一顫,隨即躬身領命道:“末將領命!”

張灝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對身後的一名將佐道:“紀祥,帶上你的人隨我進去。”

張灝身後一名臉色森冷的漢子上前一步,也不出聲應答,只是叉手行了個禮,張灝上前敲了敲大門,很快王府大門就被打開了,有些睡眼迷送的開門人看到外間站的密密麻麻的持刀士卒不由得一愣,旋即看到領頭的張灝趕緊躬身下拜,在張、徐二人控制了淮南軍政大權之後,自然吳王府的守門人也是他們的部屬。張灝也不多話,做了個開門的手勢,身後的士卒趕緊推開大門,張灝便領著軍士魚貫而入,直撲楊渥所在的高樓。

那木樓在高處,在外間看著很近,可走起來卻足足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張灝到了木塔下,將下面侍候的仆婢抓來一問,確認楊渥就在上面,便下令將他們拖下去處死,旋即將紀祥招到面前,沉聲道:“某家也不廢話了,你領人上去將事情辦妥了,富貴某與汝共之。”

紀祥也不多話,只是拱了拱手便帶著三十名手下向樓頂上沖去,張灝領著剩余軍士守在木樓底下,饒是他素來以大膽妄為而聞名,此時也不禁心中惴惴不安:“事到如此,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麽亂子吧。”

紀祥領著手下快步向樓頂沖去,沉重的腳步聲在木樓來回蕩,樓內侍候的婢女仆人看到這樣一群滿臉殺氣的大漢深夜而至,不由得個個連聲驚呼,四處躲閃,紀祥卻仿佛全然沒看見一般,自顧著向樓頂沖去,身後隨行的士卒也只是砍殺了幾個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跑,無意間攔住了上樓道路的婢仆,不過十余息功夫,眾人便跑完了七層樓梯,沖上了樓頂高台。

楊渥已經喝得有四五分醉意了,他本就好酒,自從被剝奪了軍政大權之後,更是無日不飲,無飲不醉,依靠酒精的麻醉來逃避眼前的困難,可惜借酒澆愁愁更愁,他心中的煩悶又豈是到了醉鄉就能躲得掉的?當滿臉殺氣的紀祥沖上樓頂的時候,一旁的樂師舞姬嚇得失聲尖叫,四處逃竄,而楊渥卻跳起身來,雖然站的還不太穩,便反手將一旁的鐵制燭台搶在手中。

紀祥也不多話,一腳將亂跑過來的一名舞姬踢倒到一旁,沉聲喝道:“一起上,殺了他!”

楊渥動作卻快得很,先一步搶到了欄杆旁,免去了腹背受敵的危險,他臂力本大,武藝也精熟的很,將三十多斤重的鐵燭台舞得滴水不漏,紀祥的數名手下的劈砍都被他遮攔開去,那地方又狹窄的很,人多也施展不開,一時間竟然拿楊渥沒啥辦法。

楊渥雖然喝了不少酒,可腦子中卻是雪亮,在這麽多人圍攻之下,自己又在高樓之上沒有退路,力竭被殺是早晚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攻心,他急中生智高聲喊道:“爾等都是我楊家爪牙,何必聽徐、張二賊之命倒行逆施,他日必為他們避禍出賣,你們若是願意反戈一擊,我楊渥都可封為刺史,執掌方面,豈不遠勝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