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攤牌(二)

正當徐溫正思量如何推脫拒絕的時候,卻聽到身旁有人沉聲道:“依某家所見,徐將軍未經大戰歷練,又未曾有過出外領州郡,洪州那邊形勢復雜,還是用一老將更合適些!”他轉頭一看,說話的那人正是朱瑾。

“朱公所言甚是,末將如何勘此重任,大王還是另擇重臣的好!”徐溫一面立即將這樁差使推開,心底卻思量:“朱瑾先前並未應允自己,為何現在卻出手相援?”他偷眼窺看朱瑾的臉龐,只見對方臉色如常,仿佛在此之前未曾與自己私談過一般。

堂上眾人誰也不是傻瓜,見楊渥這般舉動,自然不會以為是擡舉徐溫讓他去洪州割據一方的,但表現就各自不同了,心思淺的幾個就想要乘機借刀殺人將徐溫趕出廣陵去的,便出言贊同楊渥;而幾個心思深一些的自然想到若是將徐溫逼得緊了,莫不會拔出刀子來見紅,那可就殃及池魚了,這些人就要麽贊同朱瑾,要麽則發揚國人的傳統打醬油說些不鹹不淡的話。結果堂上便爭的如同鍋亂粥一般,吵了半晌也沒有一個定論,到了最後總算有個一個共識——剛剛從洪州回來的秦斐對於誰是最好的繼任人選最有發言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齊刷刷的集中到秦斐身上來了。

“這個,這個!”饒是秦斐曾經歷經生死,沙場之上白刃相對也未曾皺一皺眉頭,此時也不禁猶疑了起來,他在洪州受人挾持殺了楊渥一班親信之後,便對淮南楊行密死後層出不窮的內鬥感到又是害怕又是厭倦,所以才要求解甲歸田避開廣陵這個是非之地,可沒想到他繞著是非走,是非卻自個兒長腿纏了上來,此時無論如何表態都會得罪了一部分人,這若是在過去他倒也不怕,可在已經打定了主意舍去權位躲避是非的現在,秦斐不由得頭痛了起來。

徐溫見秦斐在那邊猶豫,不由得又急又怕,若是秦斐贊同自己去洪州,那可就大勢已去了,自己只有再次發動兵變的選擇了,可這次那些外州刺史們個個都有備而來,哪個沒帶了千兒八百的護兵,沒那麽容易收拾下來的,就算最後打贏了,接下來的肯定就是一場內戰,最後的勝利者肯定不是自己。突然徐溫急中生智,對秦斐一語雙關地笑道:“秦公,洪州地勢緊要,若是所任非人,出了差池,您在洪州苦戰多日的成果可就付之東流了,到時候您可就追悔莫及了,秦公還是請三思呀!”

秦斐立刻聽出了徐溫的言下之意,對方口中所說的“成果”明明是說自己殺了楊渥那些親信之事,這大堂之上楊渥最想殺的自然是徐溫與張灝二人,可去掉徐、張二人,剩下的秦斐敢稱第二,就再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徐溫那番話的意思分明是提醒秦斐他若是將自己趕去洪州。只怕你也沒法好好養老,那時候楊渥雖然未必掌有實權,但要對付一個已經交出兵權的老頭子還是沒什麽問題的,只要想想先前得罪了楊渥的周隱的下場,你就是為了自己身家性命想也還是三思為上。

“依老朽所見,徐將軍歷練還是少了些,還是換個老成些的穩妥些吧!”秦斐說完話之後,整個人便好似被抽幹了一般,頹然坐下。堂上也靜了下來,既然作為前任前線最高指揮官的秦斐都這般說,看來要用這個辦法把徐溫踢出廣陵去是不太可能了,那剩下的問題就是誰去洪州那個機會與危險並存的地方了,不過片刻功夫,又有幾個人選被推選出來,激烈的爭論又爆發了。

轉眼之間就已經是初更時分,可還沒有一個結果,徐溫張灝在發動兵變在奪取了廣陵政權的同時也產生了一個副作用,同時也摧毀了淮南名義上最高統治者的權威,其結果就是像這種沒有共識的爭論很難有建設性的結果。作為會議組織者的徐溫沒奈何之間只能宣布先休息,待到明日繼續商議。

待到眾人走到差不多了,當了半個晚上悶嘴葫蘆的張灝走到同僚身旁感嘆道:“這幫老家夥好生麻煩,都磨了一晚上嘴皮子,半點結果也沒有,悶殺某家了。”

徐溫苦笑了兩聲:“有啥法子,咱倆是指揮使、虞候的時候,他們都是團練使、都指揮使、行營都統了,若不是咱們這次把楊渥抓在手裏,你我連和這些老家夥談的資格都沒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徐溫沉吟了片刻,對張灝細細解釋道:“這樣吧,你就領兵守住王府,將楊渥抓在手裏。我馬上去挨個拜訪那些老家夥,多爭取幾個到我們這邊來,其實我們已經達到一部分目的了,今天已經有了基調:洪州地勢緊要,一定要用老將坐鎮。這樣一來,就算劉威不去,也有其他人要走。這就跟吃席一般,慢慢的席面上有人走了自然就空出一個位子來,咱們就可以安插一個自己人,反正上表朝廷的權利是在你我手中的,到最後總不會吃虧。”說到這裏,徐溫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在他本來長得很端正的面容上顯得有些邪惡:“我還有最後一招,最後總能逼那廝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