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輪班(一)

那人正要開口回答,裏間卻傳來一陣低咳,他這才反應了過來,笑道:“李宣諭只需知曉敝上所托之事即可,至於敝上是誰倒不必多問,反正到時自然會知曉。”

李儼也聽到了裏間的低咳聲,知曉屋內另外有掌控大局之人,說不定就是眼前人方才口中所說的“相公”之一,他知道已經不可能套出幕後人的姓名,便低聲道:“先生請說,只要小人力所能及,必當遵命行事。”

那黑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敝上所求之事不是其他,乃是求李宣諭代表朝廷,委任敝上東南行營都統之位。”

李儼聞言一愣,隨即苦笑道:“並非在下推脫,依朝廷故事,敝人這個江淮宣諭使之位乃是一個差使,宣布朝廷制敕,委任忠武王為東南行營都統之後,在下這個江淮宣諭使之位便自動解除。更不要說這等官職,豈是一封帛書就能委任的,若無實力,只恐有害無益,貴上還是莫要自誤的好。”

“這些李宣諭不用擔心。自有敝上操心,只需你依照我家相公之命行事,在此之後自然有無盡的好處。”說到這裏,那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只皮囊扔在地上,聽聲響頗為沉重。

李儼撿起皮囊打開一看,裏面竟然都是大小不一的碎金塊,算起來有二十余兩,心中暗想道:“看來是楊行密手下那些大軍頭眼見楊渥被徐、張二人控制在手中,也對這淮南王的位子起了不軌之心,否則也當不起這‘相公’二字竟然找到我這裏來了,不過這對呂相公倒是一樁好事,我且答應他,誆出原委來,報與杭州,再聽命行事。”想到這裏,他裝出一副驚喜之色來道:“相公既然如此看得起小人,李儼自然唯相公之命是從,不過可否將相公之名賜告,小人也好行事。”

“無妨!”那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只紫金扳指,丟到李儼手中:“這便是我家相公的信物,到時候你看到哪位右手大拇指上有這樣一枚扳指,便是我家相公了。”

李儼接過扳指,還在猶豫著是否應該繼續套出後面那人是誰,那黑衣人已經起身,做了個送客的手勢,李儼只得起身離去,待到出了周府側門,後面的門立刻關上了。李儼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並無一人,若非自己懷中放著那個沉甸甸的皮囊,他簡直會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實在夢中,他在原地駐足了半晌,墻內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傳來,最後李儼只得搖頭回去了。

李儼剛剛出門而去,便聽得咯吱一響,左廂的耳房門便被推開,走出兩個黑衣人來,一人冷聲道:“其美,陳佑已經帶回消息,征西大軍中的楊渥心腹除了範思從以外已經盡數授首,秦斐也在信中說要解甲歸田,我們將這個消息公布出來,那些老家夥難道還敢多言不成,何必還要把李儼這窩囊廢弄來搞這些勾當呢?”

另外一人並沒有立即回答,走到院門口擺了擺手,門口望風的兩名親衛立刻走遠了些,他才回過身來,月光照在臉上,正是徐溫,他壓低嗓音道:“張兄,我等眼下的處境,如履薄冰一般,稍不留意便有覆頂之災。廣陵雖在我手,但江南的宣、潤二州、江北的廬州、楚州都在別人手中,我等雖安臥室中,但門戶皆在人手,雖然洪州那邊一切順利,可你我又如何能安心呢?”

徐溫深夜裏出現在周隱府中,剩下那人自然是他的搭档張灝,此人彪悍善戰,心狠手辣,若是當一把殺人刀自然是稱職的,可若是像這般在人後鬥心眼,使些殺人不見血的功夫便非其所長了。他聽徐溫說到這裏,早已頭疼無比:“罷了罷了,其美兄你直接說該如何辦便是了,某家聽到這些勾心鬥角的伎倆便頭疼得很。”

徐溫笑了笑:“我等雖然現在控制了楊渥,挾天子以令諸侯,逼得那些老家夥不得不暫時聽命我等,但一來楊渥本人對我等恨之入骨,時間久了只怕生出變故來;二來那些老軍頭們對楊渥本人的敬畏之心也是有限得很,多半是楊行密的余威所致,那楊渥用楊行密之於蔭倒也順理成章,我等卻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不錯!”張灝擊掌贊道:“那楊渥便如那茅坑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這般處境還不死心,昨日在王府中看守他的一個將佐還報與我,說那廝說什麽救他出去,討伐你我,便以刺史之位,依我看,還是早點將這廝殺了,你我來坐這個位子為上”說到這裏,張灝已經氣得臉色發青,畢竟他們兩人掌權日淺,楊家統禦淮南已經兩代,余威尚在,若是有人貪圖厚賞,反戈一擊,局勢逆轉之下他們兩人只怕立刻是滿門覆滅的下場。

“那我等必須有所準備,王府當值之人最多只能呆三日便須輪換,而且你我屬下各出一半,也讓其相互猜忌,無法串通行事!”徐溫稍一思索便拿出了應對的著數來,接著他不待張灝接話便繼續道:“其實主要是你我威望太弱,外鎮又太強,否則大可立刻換個姓楊的替代楊渥便是,不過眼下倒是有個契機,可以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