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受降(二)

毛五在亂兵的簇擁下,氣勢洶洶的向王茂章所處的帳篷處湧了過來,不時有人大呼小叫的催促著:“快,快!莫要讓王茂章那廝跑了!”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哪個說某家要跑?”隨著一聲斷喝,帳篷簾幕便掀開了,王茂章當先鉆了出來,身後緊跟著那個方才入帳報信的校尉。亂兵們見狀,為王茂章的積威所懾,來勢不由得一滯,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到毛五身上。

王茂章是何等人,已經看出了毛五乃是亂兵的頭領,他知道自家性命就在這呼吸之間,若是讓這些亂兵回過神來,自己就算是項藉復生也是一個死字,便上前一步對毛五喝道:“你這廝就是首領,要來取咱家的性命?”

“不錯!便是咱家!”毛五下意識的應道,隨即就生出微微的悔意,這一問一答,無形之間氣勢便弱了三分,倒好似現在還是舊日王茂章為一軍主帥的時候。於是毛五反手按住腰間刀柄,強道:“王茂章你作惡多端,今日得有此報,並非某家一人要殺你,而是人人皆要殺你。”

“笑話!”王茂章冷笑了一聲:“要殺人就殺人,哪裏還扯這麽多由頭,老子作惡多端不假,可老天讓誰來報應都可以,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沒卵子的雜種。”說到這裏,王茂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神態間全是不屑之色。

毛五聞言大怒,拔出腰刀大喝道:“賊廝到這般境地還敢囂張!”便拔刀向王茂章當頭砍來。王茂章也不拔刀抵擋,大喝一聲一腳便踢了過去,正好踢在毛五的鼠蹊處,毛五只覺得小腹一陣劇痛,軟倒在地翻滾嘔吐了起來,他幾個死黨剛要一湧而上,看到王茂章這般勇武,為其神威懾服,不由得停住了。王茂章彎腰撿起毛五丟下的佩刀,圍觀的眾亂兵都以為他要殺了毛五,卻沒想到王茂章只是用刀背拍了拍毛五的臉頰,嬉笑道:“老子剛才跟你說就算老天要取我這條命走,也輪不到你這沒卵子的,你偏生不信,結果不錯吧!”說到這裏,王茂章哈哈大笑地站起身來,毛五伏在地上,羞愧欲死。

眾亂兵見狀,不由得面面相覷,若是王茂章殺了毛五,他們自然一擁而上,將王茂章殺了;可偏生王茂章只是羞辱毛五,並未傷他一根毫毛。而且毛五現在被對方如此折辱,在眾人面前顏面掃地,只怕也沒人再會聽他的指揮了,一時間局面竟然僵持起來了。

王茂章環視了一圈眾亂兵的面容,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迷茫和憤怒。他隨手將佩刀插入土中,高聲道:“老子知道你們擔心留在宣州的家眷受到牽連,可某家和你們一般,家眷也留在宣州,啟年那狗崽子也在徽州軍中生死不知。我王茂章自從十四歲,就跟著先王起兵,從帳前親兵做起,積功至這宣州觀察使,族中子弟死於軍中的有近百人。先王對得起我王茂章,我王茂章也對得起他楊家。”王茂章頓了一下,觀察了一會四周士卒們的臉色,看到他們的臉色有些松動,才繼續道:“這次楊渥遣人突襲宣州,是非公道你們可以自己判斷,若是還要殺我的,大可進來動手。”說到這裏,王茂章冷哼了一聲,拔起插入土中的佩刀,自顧回帳中去了,留下眾亂兵站在圍觀。

王茂章回到賬中,回到胡床上坐下,才感覺的背上一陣冰涼,伸手一摸竟然全是冷汗,原來方才太過緊張竟然沒有發現。他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雙眼,過了良久才又睜開,帳外一片死寂,突然,那帳簾被掀開了,先前那報信的校尉鉆了進來,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驚喜,哆哆嗦嗦地說道:“都走了,都走了!”

王茂章眉頭一軒,起身走出賬外,只見方才還滿是亂兵的四周只剩下滿地的腳印,早已空無一人,那些亂兵早已散盡,只剩下空蕩蕩的營帳間還剩下的三三兩兩的殘兵。

“萬千之喜呀,萬千之喜呀!仰仗大帥神威,三言兩語便逐退亂兵!”那校尉跟了出來,沒口子的奉承道。王茂章臉上卻露出一絲苦笑:“一軍之帥,居然要靠些口舌來一時之僥幸,還有什麽可喜的!”說到這裏,他對那校尉道:“你且去清點一下剩下的軍士器具,估計呂方那廝就快到了,那時我們就可以進關了!”

果然正如王茂章所料,到了次日清晨,鎮海軍殿前親軍左廂前鋒已經趕到,呂方正在第一批入關的人中,隨後他立即打開關門,親自出關迎接王茂章一行。

納降的呂方並沒有著華服,只是穿了一身鎖帷子,和鎮海軍的尋常騎兵一般,離王茂章還有四五丈遠,便跳下馬來,伸出雙手快步迎了上去,高聲笑道:“呂某一路來遲,讓王公在關外久候了,罪過罪過!”

王茂章臉上滿是謙恭神色,小心的讓開了呂方的雙手,跪伏在地,額頭貼緊泥地,沉聲道:“外臣王茂章拜見大王,微臣罪該萬死,請大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