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初戰(一)

一旁的軍吏接過禮單,遞了過來,王啟年掃了一眼,大約是些糧食,羊、雞之類的小牲畜,卻沒有急需的車輛和駝畜,再擡頭看了看眼前這些形貌各異的使者,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便隨手將禮單塞入懷中,淡淡地笑道:“列位徽州父老,送來糧秣,在下感激的很。只是出兵之時,陶招討曾經有言在先,此次出兵,乃是吊民伐罪,當是有征無戰,不得擅取百姓財物,只是王某只是先鋒部將,軍中無有許多銀錢,列位父老請報上姓名來歷,待陶招討的中軍趕到後,一一發還物價便是。”

按說王啟年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那些使者應該很高興的留下姓名來歷的。可恰恰相反的是,眾人個個面有難色,只是站在當中對著眼色,卻並不去一旁的軍吏出報名。隨著時間的流逝,場景越發尷尬起來,王啟年卻好似恍然未覺一般,笑著問道:“列位為何還不去留下姓名來歷,莫非信不過某家的話不成?這也就罷了,陶招討的話總該信的過吧!”

聽出王啟年話語中隱含的威脅味道,眾人不由得慌亂起來,剛才說話的那個葛衫漢子陪笑道:“王將爺,這些都是我們願輸的,也不要什麽價銀,姓名來歷就不必了吧!”

“嗯,你這廝好生不識擡舉,將主都說話了,還不留下姓名來歷,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送來的東西裏有什麽蹊蹺不成?”一旁的軍吏看到王啟年使了個眼色,立即會意的大聲呵斥道。那幾個使者頓時給嚇得撲倒在地,沒口子的求饒,只說自己都是良善百姓,願意報名畫押。經過這一嚇,那些人只得乖乖的將姓名來歷寫下畫押,原來這些人都是徽州豪族的一些旁支子弟,這些豪族在呂方住持的“度田料民”活動中利益受到了很大的損害,自然希望利用淮南軍入侵這一機會,恢復自己的傳統利益。但是這些見識過唐末兩浙頻繁的戰爭和呂方殘酷報復手段的老油條們,在賭局的最後一刻之前是不會下注的。所以那些族中的實權人物一開始只是派出一些無關緊要的旁支子弟到淮南軍中聯絡一下感情,探探風色,真正的賣身投靠要等到他們真正看清了風色,才會做出的,免得如果戰局翻轉過來,這些落到淮南軍手中的畫押可就變成了閻羅王索命的無常。因此當王啟年要求留下姓名來歷的時候,那些使者才會那般表現。

王啟年看著手裏的帛紙,上面歪七扭八的寫滿了姓名籍貫,他大致看了一下,果然和自己的推測差不多,沒有一個是徽州幾個望族中的首領。王啟年隨手將那帛紙折好納入懷中,起身走到那葛衣漢子面前,沉聲道:“這份明細我便收下了,你們回去後告訴家主一聲,若要投效便不要像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此番王師所向之處,是要踏平杭州,生擒呂任之的,這兩浙諸州刺史、縣令的位置大把的空著,有膽量的便來取吧!”

眾人聽到這裏,不由得滿頭驚惶萬分,滿頭冷汗,紛紛叩首膝行退出。待到眾人退出後,王啟年沉聲道:“傳令全軍,立刻出發,目標績溪縣治所。”

一旁的虞侯勸諫道:“將軍,依照先前的約定,攻取叢山關後,應當先據守關城,收集糧秣,待大軍趕到後,再徐行進取,您這般做……”

“兩軍相爭,形勢千變萬化,為將帥者當臨機而變,趨利而進,豈能事先定規,如今徽州豪強正是搖擺不定的時候,我軍自當直取敵軍心腹,因糧於敵,只要一戰而勝,自然應者如雲,勢如破竹,若是在這裏突然耽擱時間,彼軍收拾人心,堅壁清野,那時變後悔莫及了!”說到這裏,王啟年突然提高聲音,高聲道:“下令全軍,留下三百人守衛關城,余者開關出擊,若有幹系,陶招討怪罪下來,王某一人承擔便是!”

官道上,大隊的鎮海軍士們正在急促的行軍,毒辣的日頭照在他們的身上,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葛袍,接著又將汗水重新曬幹,黑色的葛袍上很快便出現了白色的汗漬。道路兩旁的農夫用畏懼的目光看著他們手中的長槊和弓弩。由於正在行軍,這些健壯的漢子並沒有披甲,盔甲都打成了包用一根特殊的木架背在背上,木架上還有一些貼身存放的私人財物和一到兩天的口糧。在每一夥(12人)士卒的身後,都跟著兩到三只騾子或者車輛,上面放的是他們的帳篷、備用箭矢、刁鬥、鐵鍬等宿營用的等家什。在所有步兵的末尾,有八輛騾車,車上用油布蒙著,看不清楚是什麽物件,兩旁隨行的士卒也都沒有像其余步兵一樣背著搬運物件的木架,他們除了腰間的一把橫刀什麽都沒有,只是輕輕松松地跟在騾車的兩旁,這讓道旁的農夫們好奇地看著他們,不時指指點點,好似在猜測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