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拉攏

聽到施樹德這般說,李銳點了點頭,他雖然還不是非常明白這老太監方才所說的那些話,可是有一點他很確定,在勾心鬥角站隊選邊方面,武人比起太監是天生有差距的,自己按對方說的做沒錯。

杭州,鎮海節度使府明堂,諸門緊閉,昨夜的一場新雪鋪滿了堂前的院子,偌大的院子除了偶爾有幾只鳥雀飛落以外,別無他物,顯得格外的寂靜,當廣陵那個淮南的心臟緊張倒了極點的時候,這個鎮海軍的心臟卻無比寧靜,好像什麽都沒察覺一般。

突然只聽得撲哧一響,一個物件擊破紙床,從明堂上飛了出來,落在庭院中,將一旁的幾只在雪地上翻找草籽吃食的鳥雀驚起,幾聲鳥鳴劃破了靜謐的空氣,過了一會兒,鳥雀們又飛回雪地,在那物件周邊嘰嘰喳喳,好像在議論到底是什麽東西,驚擾了他們的覓食。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鳥雀們趕緊又飛了起來,原來是一名守候在走廊內的侍衛,那侍衛揀起陷在雪地裏的物件,原來是一枚羊脂玉佩,他擡頭看了一眼明堂緊閉著的門窗,小心翼翼將玉佩擦拭幹凈,放入懷中。

明堂之內,緊張的氣氛和外間庭院的靜謐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陳允雙目園瞪,下巴的三縷稀須幾乎都要翹起來了,一雙手掌不住的顫抖,腰間垂著兩截絲帶,顯然方才被擲出窗外的玉佩便是他的,顯然已經惱怒到了極點。站在他對面的高奉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呂方麾下的文臣之中,除卻鎮守湖州範尼僧以外,資歷權位最高的就是他們兩人了,眼下他們兩人鬧如此不可開交,所為的正是是否出兵淮南之事。

“陳掌書,高判官乃是你的同僚,不過意見不同,豈可以玉佩投擲,幸好沒有傷人,還不快向其道歉!”說話的乃是坐在上首的呂方,由於手下因為出兵與否這件事情爭執的太過激烈,那些武人出身的部屬吵得興起,幹脆老拳相向,呂方只好單獨召見陳允與高奉天二人,想不到陳允的脾氣也這般火爆,吵得興起時居然用身上的玉佩投擲高奉天,幸喜沒有擊中。

聽到主君出言斥責,陳允只得對高奉天唱了個肥喏,口中卻不相讓:“方才是下官性急,只是這機會實在太好,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至少要把廣德縣拿下來,此地俯瞰杭、湖二州,直指我軍腹心,若淮南以精兵良將駐守,將來必為主公大患。”

高奉天側身讓開,不受陳允那一禮,亢聲道:“陳掌書不必抱歉,方才我言語中也有沖撞之處,此事也怪不得你一人。只是你說要取下廣德,那淮南新主又不是傻子,這咽喉重地豈有不來爭得,從此以後便是戰事延綿,除非兩家有一家滅亡,哪裏有個了期。彼居上遊之勢,且兵甲犀利,戶口眾多,且我主與吳王有上下之別,君臣之義,主上屍骨未涼,便起兵去欺壓那寡妻弱子,道理上哪裏說得過去?楊行密與麾下諸將頗有恩義,兩淮百姓更是受其再生之德,這般做反而激得對方同仇敵愾,那時便後悔莫及了。”

陳允冷哼了一聲,臉上滿是不屑之色:“我本以為高長史乃當世英雄,想不到也如那腐儒一般,如今亂世,兵強馬壯者即可為天子,更不要說主公與那楊行密同為唐臣,哪裏有什麽主從之別,更何況我們大可以以清君側,扶助幼主為名,起兵攻伐便是。”

“陳公此言謬矣,若說兵強馬壯,當年孫儒兵鋒極銳,彼之余脈‘黑雲都’;‘武勇都’縱橫江淮,由此可見一斑,楊行密屢戰屢敗,卻能只敗不潰,廣德一戰勝之,最終撫有江淮之地,得道失道,多助寡助之別,如此分明,陳公博聞多知,尤其會不知。至於說以清君側之名,廣德乃楊渥親領之地,豈有攻打人君直領郡縣來清君側的道理。”高奉天雖然表面上謙恭有禮,可言語中卻鋒芒畢露,句句直指陳允的要害,也無怪陳允方才那般失態。

看到無法在言語上擊敗高奉天,陳允轉過身來對呂方道:“主公,廣德一日不取,杭州便一日不安,這等亂世,其他的都是虛名,地盤兵馬才是要緊的,您可千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呀!”

看到下首兩個重臣爭的不可開交,上首的呂方也是猶豫不決。陳允方才提到的廣德縣乃是宣州的屬縣,東至浙江湖州府一百六十裏,南至湖州府安吉州百二十裏,北至江寧府溧陽縣百五十裏,再向東行,經過獨松關,便到了杭州臨安縣,可以直薄杭州城下。錢繆未亡時,田覠和李神福多次出兵進攻杭州,都是從廣德出發,或入湖州,或者通過獨松關,直撲杭州,錢繆也有多次出兵攻擊此地,焚毀倉廩,使淮南無法利用此地積聚糧食軍資,作為攻擊己方的出發基地。呂方現在東面是大海,南面的威武軍的王審知已經通過聯姻消除了威脅,西面的江西諸州分裂,勢力微薄,而且與其相鄰的浙西諸州多半是山地,難以逾越。唯一的威脅便是北面的淮南,所以他主要的防禦重點也是北面,不但在邊境地區設置塢堡,安置忠誠度較高的軍事移民,在縱深要點部署精銳的六坊兵,再加上有技術優勢的水軍,呂方有信心擊退由常潤兩州方向的敵軍,但是那個廣德縣,便好像一根骨刺,深深的楔入了呂方的側後方向,不但使湖州這個重點布防區域陷入了多面受敵的窘境,而且可以直接威脅鎮海軍的腹心之地,迫使呂方不得不在杭州保留大部分機動兵力,以應對對方可能出現的奇兵。這樣一來,一旦淮南大舉入侵,在前線鎮海軍本來就處於劣勢的兵力,就會更加捉襟見肘了,所以即使是從改變防禦態勢的目的出發,奪取廣德也是極為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