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慈父

“司徒如今之計,唯有一個拖字訣!盡可能的賴在廣陵不走,如今淮南各重鎮皆有其人,能安置司徒的位置只有宣、潤二州,如今田覠已滅,宣州東北兩面又都與呂方接壤,其州刺史之位定然要擇一重將,而潤州與廣陵不過一江之隔,與留在廣陵沒有什麽差別,只要司徒拖到了這宣州刺史之位定下來了,也就無妨了!”

“不錯!”楊渥點了點頭,隨即他皺起眉頭道:“可是父王素來以軍法治家,若是打定了讓我去外州的主意,只怕這兩日內便會將敕書傳下來,那時便大事去矣,一般借口也就能拖個三五日,決計過不了父王那一關,嚴先生請說明白些?”

“下官聽說司徒的馬球打得很好!”嚴可求笑了一下,臉上的傷疤隨著肌肉抽動,看起來詭異的很,他看到楊渥還是糊塗的很,上半身向前傾斜,對楊渥附耳低語,楊渥的臉色很快便由不解變成了明了,最後變為狂喜,他站起身來,對嚴可求長揖為禮道:“若楊某能繼承大位,與先生定有厚報!”

嚴可求趕緊站起身來,避開楊渥的行禮,在其貌似平靜的表面下,內心中是異常激動,自從他家門被滅後,無日無夜不想向呂方討還血債,可隨著時間流逝,呂方連戰連勝,儼然已經是天下間有數的豪雄,自己報仇雪恨的希望也越發渺茫,每當夜深無人獨處時,他回想起此事,便覺得心中仿佛被萬蟻嚙咬,痛不欲生。所以他方才冒險一賭,想要引起楊渥的注意,想方設法靠近對方,獲得的信任,因為嚴可求知道,要向位高權重的仇人復仇,只有投靠更加位高權重的另一個人。權力只能用權力毀滅,武力只有用更加強大的武力來壓倒。

嚴可求盡量壓制住心中的激動,用平靜的語氣道:“既然此事已了,下官也不便在司徒府中久留,在下便告退了!”嚴可求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白,畢竟他的直接上官乃是指揮楊行密親兵的徐溫,的確和身為繼承人的楊渥過從太親密是犯忌諱的事。可是這話聽到楊渥耳中卻是別有意味,他上前一步攔住嚴可求的去路笑道:“先生若是不棄,大可轉至我屬下便是,楊某也方便朝夕請教。”楊渥見嚴可求好像還有點猶豫,拍了拍對方肩膀道:“徐右衙那邊,自有某家前去說辭,先生無須為難。”

次日,楊行密正在屋中與高寵一邊一起用膳,一邊商議事宜,突然外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看到當值的張灝沖進屋來,高聲道:“稟告大王,屬下有要事稟告!”

楊行密看了高寵一眼,方才對張灝問道:“是什麽事情,竟然如此慌張?”

“少主出事情了。”張灝聽出了楊行密話語中的責怪之意,竭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沉聲道:“方才從司徒府上傳來消息,少主下午打馬球時墜馬受傷了,聽說連腿都摔斷了。”

只聽得哢嚓一響,楊行密手中的筷子已經折為四段,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仿佛死人一般,嘴唇不住顫抖著,卻是半晌也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高寵看的不對,趕緊一面將楊行密扶到一旁的錦榻上倚坐,一面詢問道:“少主傷勢如何?現在清醒嗎?可有派得力的大夫去?”

被高寵這般質問,張灝不由得心中暗怒,他身為淮南親兵左衙指揮使,位高權重,卻被人如同下僚一般質問,哪得不怒,只是眼前的情況發作不得,低頭答道:“報信的神情十分慌張,末將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已經派人前往少主那裏打探,很快便由消息了。”

“罷了,快準備車馬,老夫親自去看個究竟。”靠在錦榻上的楊行密突然坐了起來,一把抓起一旁的外袍往自己身上套,一面命令道:“快將王府的大夫也傳來,與本王一同去。”

“這!”張灝卻沒有立即執行楊行密的命令,猶豫地看著主上的行動,畢竟楊行密大病初愈,身體還虛弱得很,這些天都是在溫暖的屋中靜養,此時又是十一月底,外間氣候寒冷,寒風透骨,若是楊渥傷勢沉重讓楊行密看見,內外夾擊之下,只怕楊行密會有個三長兩短便說不好了。

楊行密在高寵的幫助下穿上了外袍,轉過身來卻發現張灝還站在那裏,並沒有去執行自己的命令,不由得又急又怒,嘶聲喝道:“你站在這裏作甚,還不快去準備車馬,快去呀!”此時楊行密憂心兒子傷勢,急怒攻心,到了最後的催促中竟然帶了一絲哭音,兩行老淚也隨之流了出來。原來唐時馬球乃是非常流行的運動,尤其是皇室和武將更是喜愛非常,但同時馬球也是非常危險的一項運動,雙方數十騎騎士手持球杖,沖擊馳騁,將馬球擊入對方球門,一旦落馬,多有受傷乃至當場被快馬踩踏而死的,所以楊行密聽到兒子打馬球落馬受傷,才這般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