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應變

陳璋的喊聲便好似一陣有形無質的大風吹過,掃的明州軍一陣混亂,古時治軍之法雖然強調的重點不同,可歸根結底無非兩條,一個是嚴刑威逼,第二個便是重賞相誘,尤其是嚴刑,畢竟戰陣之上,白刃相交,生死之地,要讓士卒們克服恐懼向前殺敵,只有讓他們覺得後面的懲罰比面前敵人的刀劍更可怕。這般以來,軍中士卒對上官與其說是尊重更不如說是恐懼,明州軍也不例外,高地上的那些軍官平日裏役使軍士,濫用酷刑的事可都沒少做,只不過軍士們顧忌軍法森嚴,害怕牽連道明州的家小,敢怒不敢言罷了,可此時對面的喊話說的明白,鎮海大軍已經攻克明州,大勢已去,殺了以前那些苛待自己的上官還有恩賞,其結果可想而知。

羅方站在高地上,他和其他幾名都尉已經被一系列的突變給驚呆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他們都只能做五分之一的主,若是說錯了話,立刻惹來殺身之禍也說不定,結果個個都打定了絕不出頭主意,看清了形勢再表態。這幾人正面面相覷,猜測同伴的意圖的時候,隨著風聲傳來了陳璋“只罪首腦,脅從不問”的喊話聲,眾人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頂門上澆了下來,如果說方才還是軍心搖動,那現在眼見得就要土崩瓦解了。不待羅方開口說話,便聽到下邊軍陣中有人高喊道:“我等願棄暗投明,依附呂相公。”那喊聲便好似倒下的第一塊骨牌,軍陣中接二連三的有人應和,還有叱罵聲交織在一起,方才還並肩作戰的明州軍士們轉眼之間便兵戈相見,自相殘殺起來,黑暗之中,誰也不知道身旁的同伴是打得什麽主意,許多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便稀裏糊塗的死在了陌生人的刀下。此時羅方也顧不得其余都尉的想法,領著六七個親兵沖下高地想要將亂兵彈壓下去,可剛沖破了兩三層,身邊的親兵便被亂兵沖散了,只剩他孤身一人揮舞著佩刀大聲呵斥兵士們恢復秩序,最後死於亂軍之中。

越州石城山,呂方統領的鎮海大軍和武勇都叛軍已經對峙了十余日,經過開始兩天的接觸戰後,鎮海軍便不斷的加固營地,以為長久之計,叛軍多次挑戰未果後,也只得加固己方的營地,而且在鎮海軍在砍柴汲水時遇到叛軍,發生沖突俘獲的敵軍士卒後,呂方也下令給予酒食後縱其歸去,這般數次之後,兩軍士卒在砍柴汲水相遇時,也自行其是,不復沖突,結果在其他地方打得火熱的時候,這個中央戰場反而平靜了下來。

鎮海軍壘壁上,呂方正仔細的觀察遠處的叛軍營壘,身後簇擁著一眾將佐,只見叛軍們正從運河旁挖掘河泥,然後運回己方曬制泥磚,作為修築壁壘的材料,叛軍的營壘已經漸漸延伸到了山麓,看來徐綰打算將自己的壁壘修築到山麓,徹底絕了呂方從側翼迂回的決心。

劉滿福神情緊張的來到呂方身後,低聲稟告道:“呂公,杭州有緊要軍情來報。”聽到劉滿福的稟告,呂方神色微微一變,轉而輕笑道:“佛兒什麽都好,就是太過謹慎了,我既然以他為留後,便大可自專,何必事事都請示。”周圍將吏笑著應和。

待到呂方回到賬中,只見一名信使坐在帳中,滿頭是汗,也不知是一路趕來辛苦還是急出來的,見到呂方進得帳來,趕緊斂衽拜倒,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上呈。呂方不待劉滿福轉呈,便一把搶過書信,待檢查過信封印鑒無損後,拆開帛書一看,呂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過了半晌,他將帛書遞給一旁的劉滿福道:“滿福,你也看看這信。”

劉滿福接過書信細看,原來這信乃是呂淑嫻寫給呂方,講述趙引弓即將引兵侵攻台、溫諸州之事,最後提到了陳璋領本部出襲明州之事。還沒看完書信,他便耐不住性子,急道:“明公,趙引弓那賊子侵攻台、溫二州,那溫州乃是閩浙津要所在,若讓他得了此地,只怕戰事綿延開來,就非旬日能決了。”

呂方點了點頭:“不錯,事情弄到這般境地,也怪我小看了這趙引弓,以為以大兵壓境,必能震懾徐、趙二賊,想不到此人竟然棄根本不顧,行此冒險之策。結果杭州精兵猛將皆被我抽去,結果遇到突變,卻無人能應變。倒是這陳璋出乎我的意料,別人在此境地都唯恐惹人嫌疑,他倒敢冒險出擊。”說到這裏,呂方嘖嘖數聲,顯然是感嘆陳璋的果決膽氣。

劉滿福點了點頭,問道“那現在我軍該如何行事,如今武勇都營壘已成,猝然難以破之,我軍若在此久持不決,只怕溫、台二州空虛,有大變發生。”

呂方笑道:“叛軍營壘雖固,可畢竟兵力不足,這些日子來他們兵士加緊修築營壘,日夜不得休息,早已疲敝,我放回他們樵采汲水之徒,以來是為了麻痹他們,二來也是去了叛軍同仇死戰之心,如今雖然時機並未完全成熟,也可一戰破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