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風浪

明州望海鎮,翁山城。趙權站在土墻上,看著不遠處港口排得密密麻麻的船只,不時擡頭看看天上的月色,臉上露出焦慮的事情。原來自從趙引弓引領者中軍和前鋒前往台州後,天氣便有了變化,海上風浪大了許多,趙權不敢冒險出海,可是這麽多船只猬集在港口之中,不但風險很大,而且也容易走漏消息,雖說趙引弓突襲台州的事情終究還是會為人所知,可是這時間能拖上一天便有一天的好處。而這翁山城位於明州定海縣東北的舟山島之上,其地與慈溪入海口處隔海相望,地勢十分緊要。由於其地孤懸海中,島上淡水、木材等資源皆十分豐富,加上東至登、萊、南至瓊崖的商旅又有許多經過此地,很容易成為海上盜匪的巢穴。於是明州的上任此刺史便將島上的居民盡數遷徙到了內陸上,只留下三百戍卒在這翁山城中,島上剩余的居民也基本都在這城的四周居住,大半都是戍卒的家屬,剩下的也大半是靠他們謀生的。這舟山島上岸線曲折,多有天然良港,於是趙權便將一部分裝運好物質的船只開到了這舟山島上,一來可以分散風險,二來這島上人煙稀少,而且多半都是明州戍卒,不用擔心會走漏風聲,可是這些天來天氣一直不好,海上風浪甚大,趙權為這軍糧之事,輾轉反側,根本睡不著,於是半夜裏出來查看天色。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趙權看了一會兒月色,只覺得那一輪彎月旁隱隱約約閃現著一圈暈光,根據他少時聽聞的天氣諺語,這分明是次日有大風的征兆,他失望地搖了搖頭,又伸出左手算了算趙引弓出師的日子,不由得雙手合什向神佛祈禱,希望天氣趕快轉好,好讓船只出海,免得耽擱了軍情。

正當趙權向神佛祈禱的時候,一支船隊正在海面上顛簸,這些船只都是些平底沙船,正是兩浙一帶在江海間運送短途貨物的常見船只,這些船只吃水都頗深,海浪經常撲擊到了艙面上,可見其裝運的貨物分量不輕。

“快!快將船上的帆降下來,風太大了,這般下去只怕船都要翻了。”淒厲的喊聲在被海風刮得斷斷續續,好似喊話的人被人捏住喉嚨了一般。

仿佛是為了印證那聲音的真實性一般,船體發出可怕的咯吱聲,哪怕海上最無畏的男兒聽到這聲音都會嚇得面色蒼白,這意味著船只上有一個部分正在斷裂。

十幾條漢子沖上甲板,雖然他們在劇烈顛簸的船板上站都站不穩,可還是掙紮的往桅杆方向那邊撲去,竭力想要將帆纜解開,好讓那主帆降下來。可海風將那船帆吹的鼓鼓的,將幾根帆纜纏在一起,一時間如何解得開,眼看那桅杆在劇烈的拉力下形變越來越大,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快去取刀斧來,將繩索斬斷便是。”後邊一人厲聲喊道,眾人聽了才恍然大悟,紛紛去取刀斧。為首一人突然一個靈醒,轉身對先前發話那人躬身道:“將軍,你上來作甚,風浪這麽大,若是掉入海中如何得了。”

“將軍又如何,在這船上某家不過是一介小卒罷了,任憑你這船長調遣。”那漢子笑道,此時突然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電光映照在那人臉上,只見其身材魁梧,面容粗獷,身上披了一件葛袍,正是乘船出海的陳璋。那電光尚未熄滅,一聲巨響,卻是一個霹靂打了下來,船上眾人雖都是精壯漢子,可在這茫茫天威之前,也不由得膽寒,手腳動作也停滯了下來。

那陳璋卻好似對這天地之威毫無感覺一般,從一旁搶過一柄長柯斧,便往桅杆處沖去,口中笑罵道:“猴崽子們怎麽都不動了,平日裏那般能耐都到哪裏去了。”

這些船員都是陳璋那些牙兵喬裝打扮而成的,幾乎都是昔日從北方隨他一路廝殺到兩浙的,本不吸水性,船上這般顛簸,幾乎將膽汁都吐出來了,十成倒是死了九成,眼下在這船面上,能夠站穩腳便不錯了,更莫要說去斬斷帆纜,可見頭領這般模樣,不知從哪裏又生出一股力氣來,強自沖到桅杆前,揮舞刀斧劈砍帆纜。

隨著夜空的雷電,暴雨如同傾盆一般淋了下來,瞬間便將眾人淋得透濕,黃豆大小的雨滴,夾雜在風勢中,打的人肌膚生疼。那帆纜本就是數十股粗麻絞合而成,再用瀝青油脂塗抹,十分堅韌,便是平日裏用刀劍劈砍也不易折斷,更不要說在顛簸的甲板上,情急之下一時間也砍不斷,一條漢子性急,索性跳到讓夥伴將自己綁在桅杆上,固定住身子,再揮舞刀斧用力劈砍,這才將那帆纜斬斷了大半。

那人越發興奮,大聲呼喊,雙臂仿佛平添了千斤力氣,手中的樸刀揮舞得也快樂三分,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呼喊小心,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便覺得眼前黑影一閃,接著便頸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