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嫉妒

沈麗娘此時已經轉身正欲離去,聽到陳璋方才所說的話,身形一震,不由得凝住片刻,過了片刻,方才離去了。陳璋也不多言,對沈麗娘的背影拜了兩拜方才往呂淑嫻所在院落行去。

那陳嬤嬤本是呂淑嫻身邊使熟了的老仆,當時沈麗娘隨了呂方,身邊也沒有一個貼心的,便遣了去侍候,其與呂淑嫻所在院落的仆人本就相熟,待到陳璋來到院落前,便已經通傳完畢,引領他進去了。

陳嬤嬤領陳璋進得堂來,剛剛坐下,便只見一人風風火火進得堂來,身上披了一件棕色錦袍,正是呂淑嫻,只見其長發只是隨隨便便紮了一個發髻,鬢角還頗為淩亂,顯然是剛剛被叫醒,來不及梳洗。陳淵不敢怠慢,站起身來拱手行禮正欲請罪,卻聽到呂淑嫻清朗的聲音:“無須多禮,陳將軍你深夜來訪,定有緊急軍情,快些報上來,莫要耽擱了。”

陳璋微微一怔,便也不推諉,揮手讓隨他同來的信使上來,沉聲道:“末將奉命在柳浦鎮守,今日晚飯時分截到一條漁船,船上這人自稱隨高判官前往溫州,路上遇到趙引弓搜羅船只,懷疑這廝準備入侵台、溫二州,便遣他回杭州報信,末將得知後,本欲稟告王將軍,可府中人卻說他不在杭州。”說到這裏,陳璋停頓了一下,偷偷查看了一下呂淑嫻的臉色,才繼續說了下去:“末將以為此事耽擱不得,便趕往夫人府上,深夜打攪夫人歇息,望請。”

“罷了!”陳璋那句“恕罪”還未出口,便被呂淑嫻的話語給打斷了:“陳將軍你做得很對,妾身會在給相公的信裏說清楚情況,我家相公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呂淑嫻說話時,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視著陳璋,閃射著無機質的光芒。饒是以陳璋這等亂世男兒,也不禁有低下頭躲避對方目光的反應,接著呂淑嫻便招那信使上前,接過書信,細心查看過了書信上的蠟印未受損壞後,方才拆開書信一一細覽,看完後又對那信使仔細詢問,事無巨細,他離開時臨海城的防務、糧食儲備、軍器多少、靈江潮汐情況雲雲,皆無遺漏,呂淑嫻身後一名婢女則將諸般問話一樁樁記載清楚。

陳璋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呂淑嫻處理此事,暗想自己初入呂方軍中時,聽說呂任之夫人可以當鎮海軍半個家,心中還恥笑這呂任之都已經是一方節度,官居極品,想不到還擺脫不了贅婿身份,軍國之事居然還讓婦人插手,也不知道他怎麽打下這般基業。可今日所見這呂淑嫻心思明晰,處事果決,便是男子也沒有幾個及得上她的,只怕呂方有今日基業,這個妻子助益極大,自己方才想要買好於沈麗娘,倒是有些孟浪了。

陳璋在這邊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呂淑嫻已經將諸般事情都詢問完畢,轉身對身後貼身婢女吩咐道:“你馬上領這位兄弟到右廂房去洗個熱水澡,然後準備熱飯熱酒,換洗衣服,讓他洗完後吃飽好好歇息。”

呂淑嫻吩咐完後,轉身對正要下拜謝恩的信使柔聲道:“此次你立了大功,官職恩賞某是個婦人,不能幹涉官事,不過明日清晨某家便遣人送五十匹絹至你家中,算是私下的賞賜。”說到這裏,呂淑嫻制止住準備下跪的信使,道:“你現在快去洗浴進食休息,明日起來便還要辛苦一趟,不知你可還支持的住。”

那信使從海上一路風浪顛簸過來,數日未曾合眼,便是鐵打的漢子,此時也早就散了架,能站在這裏已是奇跡了,可見呂淑嫻這般相待,身上不知哪裏又多出一股力氣來,他口舌笨拙的很,只是躬身行禮道:“喏!”

呂淑嫻待那信使退下,便趕緊命令婢仆去招掌書陳允前來,王佛兒不在這杭州,此時城中便以他官職最高,發動坊兵的兵符也在他那裏保存,若要發兵,他這一關是決計避不開的,又讓派出心腹家人,持自己方才記載好的諸般詳細連夜趕往呂方大營;諸般事宜流水般發布下去,深夜中的呂方府邸便好似一頭被驚醒的巨獸,行動起來。

沈麗君斜倚在床上,已經是深夜了,可是她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入睡。方才陳璋所說的那句“其實在末將心中,兩位夫人皆是一般,並無兩樣,想必呂相公也是這般想的。”便好似一塊石頭一般,在她的腦海中激起了一陣陣波濤,讓他無法入睡。沈麗娘也知道在諸將的眼裏,自己不過是主上一個得寵的侍妾罷了;而呂淑嫻就不同了,對於出身淮上的呂氏族人自然不用說了,便是後來在丹陽投靠呂方的範尼僧、徐二、高奉天、周安國等人,呂淑嫻也不僅僅只是主上的妻子,還意味著很多其他的言語之外的東西。那相公呢?沈麗娘那細細的柳眉不由得扭成了一個疙瘩,從幾年來兩人相處的經歷來看,她相信呂方是真心喜愛的她的,可天下間還有比君王的愛慕更虛無縹緲的東西嗎?長門宮的阿嬌、本朝的楊太真,難道君王一開始對她們就沒有愛寵嗎?可是看看她們後來的下場,沈麗娘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正當此時,外間傳來一陣陣人聲,沈麗娘不由得越發心煩,坐起身對外間伺候的婢女命令:“外間什麽事情,怎的這般喧嘩,你快去查看一番,速速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