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差別

杭州鎮海節度府,此時已是夜裏,門前衛士林立,甲胄齊全,兵刃犀利,在門廊上方懸掛的燈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滲人。整座府邸便仿佛一只潛伏在黑夜中休憩的猛獸,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平日裏便是白天,門前也行人稀少,幾可羅雀,便是偶爾有人路過,也下意識的加快腳步,盡量早些離開這府邸。

正當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鋼鐵碰撞的聲音,門前的衛士們立刻警惕起來,張弓布弩,如臨大敵。待到走得近了,借著火光,為首的校尉依稀辨認出為首的那人乃是駐防柳浦的虞侯陳璋,這校尉出身淮上呂氏一族,乃是呂方親信中的親信,雖然論官職遠遠低於陳璋,可並不畏懼,離得還有七八丈遠,便高聲喊道:“此乃朝廷節鉞所在,來者何人,還不速速釋兵卸甲。”說話間,已經暗中向門內執勤的軍士發出了信號,以備不虞之患。

陳璋聽到那校尉的聲音,立刻命令手下兵士停住腳步,自己一人上前道:“可是呂校尉嗎?某家乃是節度府中虞侯陳璋,有緊要軍情要通報夫人,還請通融一番。”

那校尉冷哼一聲,道:“若有軍情,自當稟告王將軍便是,何必勞煩夫人,如今已是深夜,如何能驚擾夫人,陳將軍還是明日再來吧。”

陳璋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心中已是暗怒,他是個如何精細之人,如何看不出那校尉話語中暗藏的輕視,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身為降將,如今在鎮海軍中頗為尷尬,眼前這呂校尉雖然官職不大,可卻是呂淑嫻身邊極為親信之人,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惹來無盡的煩惱,只得強自壓下怒氣,臉上還擠出幾分笑容:“非是本將逾越,只是王將軍前往湖州辦事去了,如今不在城中,而且王將軍走之前有交代過,若有急事,便請示夫人便是。”

那校尉卻是個死心眼的,只是不允,原來呂方出師之後,便將陳璋這等降將遣到柳浦,這柳浦對面便是西陵渡口,雖然位置十分緊要,可如今浙江兩岸皆是呂方所轄之地,其地位已經下降了許多,其真實目的卻是將其放到城外,免得一旦生變,便在腹心之中,後悔莫及。這呂校尉自然也是明白這說不出來的原因的,如今夜裏這陳璋卻領兵到節度府中來,所以他才這般固執。

陳璋見對方如此固執,心中強壓下的怒氣越發高漲起來,再想起那消息的緊急,冷哼一聲道:“你小小一個仁勇校尉,可擔得其莫大的幹系,待我將夫人喚醒,稟告完畢後再來與你理個對錯。”說罷,便回到行伍中,那校尉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聽到那邊軍士齊聲高呼道:“末將陳璋有緊急軍情求見夫人。”

數十條精壯漢子齊聲高呼,聲音何等高亢,一旁坊裏民居的百姓立刻被驚醒了不少,不一會兒便有人爬上坊墻看熱鬧,可看到兩邊明火持杖對峙的模樣,又嚇得退下墻頭,將坊門堵得嚴嚴實實,免得遭了池魚之殃。那校尉見狀,早已氣得七竅生煙,待要命兵士上前制止,可陳璋此時早已沒了方才的可喜模樣,手中提了一杆長矛,臉色鐵青,一副誰過來便一矛刺死的模樣,衛士們想起他的兇名,竟然無人敢於上前制止。

兩邊正相持不下,遠處卻是火光閃動,來了一行人來,陳璋雖然一時間也認不出是什麽人,還是命令手下暫且停止呼喊,看看是不是能有什麽轉機。此時那行人已經發現有些不對,一名老嬤嬤趕了過來,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在節度府門前喧嘩。”

那呂校尉正氣急敗壞的要開口告狀,陳璋卻搶在前面,躬身拜了一拜,沉聲道:“末將節度府中虞侯陳璋,卻是有緊急軍情想要通報夫人,卻被這廝阻攔,不得已才如此的,還請恕罪。”

那老嬤嬤聞言,立刻明白此時幹系重大,並非自己一個區區隨從能夠開口的,趕緊退回隊伍中,向主人通報,不一會兒,先前那老嬤嬤便提了個燈籠,引著一名頭戴簾帽的女子走了過來,離得還有數丈開外,那校尉便臉色大變,趕緊躬身拜了一拜,道:“見過沈夫人。”

“罷了!”那女子隨手擺了擺,聲音便如切冰斷雪一般,在夜空中顯得格外清冷。此時陳璋已經猜出了眼前這女子乃是何人,呂方雖然如今官至極品,可也只有一妻一妾,眼前這人想必便是那愛妾沈麗娘了,想到這裏,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道:“末將身披介胄,不能全禮,還請夫人見諒。”

自從呂方出征後,沈麗娘便覺得頗為寂寞,她又不像呂淑嫻一般,府中內外事宜皆要關心處置,整日裏閑暇無事,這天天氣不錯,她便帶了十幾名隨從出外郊遊去了,回來卻正好碰到這樁事情,待陳璋行罷禮後,她柔聲問道:“陳將軍說有要緊軍情通報呂姐姐,可城中有王將軍,夫君臨行前也都有言說過,又何必驚擾呂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