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形勢

台蒙臉色如鐵,將手中書信又拿起仔細看了數遍,仿佛要將其中每一個字都揉碎了記在腦中一般,過了半晌方才嘆道:“田覠棄城而出,當真是吳王洪福,天奪其魄,明日我等便大軍渡江,覆其巢穴,省得戰事綿延不絕,引來禍患。”

一旁的王茂章點頭應和,他與田覠、安仁義不同,出身低微,只是楊行密的帳前親兵,苦戰積功乃至今日,可以說一身功業全系楊行密所賜,此時立功之念尤烈,加之愛子王啟年為安仁義所俘,雖然這些天來他面上沒有什麽表示,可畢竟父子之間,骨肉相連,豈是無有在乎,眼下終於等到渡江討敵的時候,胸腹只覺得一股戰意反復激蕩,置於從頂門沖將出來一般。想到這裏,王茂章在椅子上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來,詢問徐溫道:“已經是二更時分,怎得司徒還未回府?”

“王使君且稍安勿躁,司徒去桃葉山出獵去了,府中已經派人前去通知,算來也就是這個時候了。”徐溫恭聲應道,此次出兵討伐田、安二人,為了讓楊渥歷練一番,楊行密便讓楊渥擔任東南行營行軍司馬一職,跟隨王、台二人,為將來“接班”準備,卻沒想到戰機出現的時候,他卻不在廣陵城中,徐溫身為右衙指揮使,為節度府中將吏,只得替少主人堵漏。

王、台二人聽說楊渥居然在兩軍對壘的緊要時刻出城行獵,臉上不由得都現出怒容,只是為主上之子,發作不得。王茂章想起自己愛子為養家苦戰,此時身處敵手,生死不知,那楊渥卻出城打獵取樂,心頭怒意尤盛,一屁股坐在座椅上,手臂一用力,只聽得咯吱一響,已經將那竹制扶手給折斷了。

徐溫見狀,哪裏還看不出這二人的心意,可也不好說什麽勸解,突然心頭一動,從懷中又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王茂章道:“這裏還有一封呂方寫給安仁義的親筆書信,也是我那細作一同得來的,兩位使君且先看看。”原來嚴可求得到呂方的這封親筆信後,知道這便是呂方勾結田、安二人的鐵證,自己一門的血仇全在乎在這信上,交給徐溫時仔細叮囑過,只能將此書信親手呈送給楊行密,免得其中讓他人看到,生出許多波折來。而楊行密今日病勢頗重,一直都在屋中將養,除了王、台二人以外,已經有多日未曾見過將吏了,徐溫暗想這書信與戰局關系十分重大,不如先給這兩人看看,免得誤了大事。

台蒙疑惑地接過書信,展開細看,不由得切齒罵道:“好個惡賊,竟敢勾結逆賊,當日在淮上便應該將其殺了,省得讓其為禍至今。”

王茂章見狀,趕緊從台蒙手中接過書信,看罷後嘆道:“這呂方與田、安二人過從甚密,也不是從今日才開始的,不過看書信所言,彼也只是以糧與安仁義而已,並為出兵相助,征討潤州時,當速戰速決,不給那廝插手的機會。”

台蒙卻是余怒未消,連連恨聲道:“待某家破了田、安二賊,定要將那廝擒至廣陵,淩遲處死,方得消去心頭只恨,為後世亂成賊子所戒。”

“阿嚏!”呂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倒將下面的明州使臣嚇了一跳,正絮絮叨叨的告罪聲也停了下來,一雙惶恐不安的眼睛盯著呂方的面容,好似驚弓之鳥一般。

呂方無趣揉了揉鼻子,自忖道:“估計又有誰在背後說某家的壞話了!”

日前他依呂淑嫻所言,派出高奉天前往台、溫、括三州,與當地豪強聯絡,準備圍攻趙引弓,同時修書與許再思、趙引弓二人,說自己要領大軍直往與福建的交界處,以為聲援,令他們二人各遣兵千人隨行以為侍衛。結果許再思倒是爽快的很,呂方剛剛過了浙江便碰到使臣回報,說自當讓許無忌領兵以為前驅。而趙引弓那邊便麻煩多了,派來的使臣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總結起來就是明州地處海邊,岸線曲折,海島眾多,這些年來兩浙連年激戰,大量潰兵逃入海中,以為賊寇,明州受害尤為嚴重,他兵力都去防守海寇了,無力隨呂方出征,只送了五千石糧食來,還請呂方相容。

“哈!”呂方聽到這裏,不由得笑出聲來,他已經聽出了那趙引弓的話中的深意,他是決不會派兵來的,若是呂方你來硬的,他便逃入海中,兩浙島嶼眾多,地形復雜,到處都是藏身之地,自古以來海寇便是大害,東晉的孫恩、盧循都是其中翹楚,任你呂方天大的本事,也要頭疼不已,還是相安無事為上。

呂方身旁的將佐也不是傻瓜,紛紛喝罵起來,尤以舟師統領周安國為甚,他幫助許再思攻取越州時,與趙引弓連番大戰,皆獲全勝,對其頗為鄙視,此時在主公面前,更是罵的尤為大聲,唯恐落於人後。

呂方站起身來,身旁的將佐的罵聲停息了下來,他走到明州使者身前,弓下身子,雙目凝視對方雙目,一字一頓地說道:“汝且待我傳話與趙刺史,某自起兵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錢繆一世梟雄,以為有堅城可持,三日之內,身首異處;明州雖固,可與杭州相較?石城山之戰,他集浙東之力,與某偏師相較,不過半日工夫便灰飛煙滅。今日若領兵來降,尚可保一門富貴,若領殘軍,遁入海中為寇,他日士卒離叛,只怕求為一黔首亦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