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割袍斷義

“事已至此,主公也只有全力一搏了,明日回州城後,蘇氏一族,可持兵者也有千余,吾當收束整齊,自為一軍,以供主公驅策。”一旁的蘇掌書躬身答道,他在安仁義麾下執掌機要已經十余年,蘇氏一族存亡早就與之不可分離,與其等到安仁義兵敗之後,為人魚肉,不如現在就孤注一擲。

“好,好!”安仁義見親信破家為己,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強笑道:“先前害怕軍糧不足,我將己軍分到各縣就食,只留下牙軍五千人督促降兵攻城,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回到潤州後便集中全軍,準備迎擊廣陵之兵。”安仁義雖然還沒有得知廣陵渡江大軍的消息,但是既然田覠大軍已經西向迎敵,宣州已經空虛,楊行密久經戎行,絕不會放過這個渡江進擊的機會。自己戎馬半生,成敗與否,便看這次決戰了。

蘇掌書又讀了幾封信件,眼看幾案上只剩下了最後兩封,隨手撿起一封拆開一看,沒有立刻念了出來,卻是“咦”了一聲,又將案上剩下的一封撿了起來,細看起帛紙上的印鑒來。斜倚著的安仁義等得有些不耐煩,道:“何等事情,為何不快些念出來,急煞人了。”

蘇掌書趕緊謝罪道:“主公莫怪,州中來信,說蘇州留後徐二運來軍糧一萬石,還有一封呂方的親筆書信,悉數在此。”說到這裏,蘇掌書將最後那封書信雙手呈了過去。

安仁義立刻坐起身來,園瞪雙目,再無方才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他接過書信,拆開細看,看著看著不由得輕聲念了起來:“某與兄雖非一母同胞,然兄長待某恩重,與骨肉無異。小弟初入淮南時,寄人籬下,若無兄長出言,呂某豈有今日。如今兄長起兵,小弟本應持戈以為前驅,然根基不穩,身側皆為敵寇,力所不及,今奉上軍糧萬石,以為軍資,往兄長笑納。”念到這裏,安仁義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隨手將那書信丟到幾案上。

“主公,那呂方到底意欲何為,莫非他要出兵與主公相合。”蘇掌書臉上露出希冀與恐懼交織的表情,如今呂方已經據有兩浙之地,勢力與昔日的錢繆也差相仿佛,若是與田、安二人合兵一處,其形勢便會急轉直下,那他博的這一把便是賭對了。

“呂任之呀呂任之,某當年果然沒有看錯你。”安仁義苦笑道:“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這一萬石糧食只怕是讓我安仁義在這裏替你多頂些時日,讓你好收拾許再思、趙引弓之流的吧,天下英雄在你眼裏也不過是供你驅策的棋子罷了。”

蘇掌書趕緊揀起那書信細看,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原委,笑道:“主公也不必喪氣,有了這些軍糧,我等便可將本州臨江之地田中禾谷盡數焚毀,以待敵兵。而且州中軍士可並不知道呂方是否會派援兵前來,主公大可將呂方運糧前來的消息大肆宣揚,軍中必然士氣大振。”

安仁義聽了點了點頭,讓蘇掌書連夜遣人行事。

蘇掌書趕緊修書用印,分遣將吏行事,待到忙完了,天色已經微明了,此時返回潤州的前軍已經開始準備朝食了,蘇掌書所在的中軍要到中午才拔營。蘇掌書趕緊回到賬中,準備先打個盹,剛剛躺下不久,便聽到賬外有親兵通報,說營外有人求見,說是丹陽故人求見,蘇掌書本欲不見,但轉念一想,詢問那親兵來人的形容,待到聽完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那人來了?”

蘇掌書想到這裏,心裏不由得狂跳起來,他強自鎮定下來,吩咐親兵帶那人到自己帳中來,便起身整理衣冠,不一會兒,便看到門口簾布一動,進來一個身著灰衣,身材修長的男子,依稀可以看到臉上數道交叉的傷疤,看起來頗為滲人,正是化名為嚴可求,現在隱身於徐溫府中的故友陸翔。

看到故友出現在自己面前,蘇掌書不由得心頭一熱,搶上前一步把臂道:“陸兄,這幾年來你連個口信也不遣人帶來,到底過的如何了。”

看到故友這般模樣,饒是如今已是鐵石心腸,嚴可求(為避免誤會,以後就用嚴可求這個名字了)也不禁有一絲感動,但想起此次的使命,心底又硬了下來,躬身答道:“嚴某不祥之人,身負大仇,若是讓那呂方知道,只怕為蘇兄惹來禍患。”

蘇掌書想起故友的那滿門血仇,也不禁一陣噓嘆,趕緊讓嚴可求坐下,輕聲問道:“如今呂方已經據有兩浙之地,麾下數萬之眾,幾可與楊行密分庭抗禮,賢弟你雖然高才,要報仇談何容易,不如且去北方等待時機吧,總不能將陸家這一脈香火,自你而絕吧。”

嚴可求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這數年來,我一合上眼睛,便看到妻兒父母大聲責備,問我為何不為他們報仇,大仇未報,你教我如何能娶妻生子。呂方固然一世梟雄,可當年伍子胥不過孑然一身,楚國天下莫敵,最後不也能掘棺鞭屍,報仇雪恨,呂方現在再強,總搶不過當年的楚平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