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後備兵

錢傳褄的雙臂已經發麻,雖然他幼時錢謬已經成為一方豪雄,可是其對子弟卻教養十分得力,幾個兒子都並非膏粱子弟,而是披得重甲,挽得強弓的好男兒,可是像這般連續不停的高速擊鼓半個時辰,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住。突然,他一只鼓槌已經飛了出去,原來是一只胳膊已經使脫了力,把握不住了。一旁的親兵趕緊一把扶住錢傳褄,勸解道:“少將軍莫要太自苦了,兒郎們已經突破了對方的軍陣,取勝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了,若是弄傷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錢傳褄掙紮了兩下,實在是疲累之極,又看到對面的敵軍的戰線上已經出現了許多個缺口,蘇州軍的士卒們正從缺口處蜂擁而入,雖然敵軍沒有像大部分情況下丟盔棄甲,四散逃走,而是分別收縮成七八個小空心方陣,繼續負隅頑抗,可是從形勢上來看,勝利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

看到這般情景,錢傳褄也不再掙紮,甩了甩有些脫力的雙臂,低喝道:“牽馬來,準備一起沖陣。”他方才擊鼓之時,便有仔細觀察過對面的莫邪都,雖然並不知道眼前的敵人便是呂方一手打制出來的,可是看對方隊形變換如神,士卒堅忍耐戰,的確是平生僅見的勁敵。戰場之上,勝負無常,若不能一舉破敵,只怕返回被敵所乘,那時就後悔莫及了。

錢傳褄跳上戰馬,領了身邊數十名親兵便直沖過去,他一邊縱馬沖刺,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大聲呼喝,身後的親兵們也趕緊催馬趕上主帥,雖然不過區區數十騎,一時間竟然仿佛“千騎卷平岡”一般,已經苦戰多時的蘇州軍士卒看到主帥親自上陣廝殺,不由得士氣大振,數千人齊聲呼喊,竟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葛子成劇烈的喘息著,胳膊好似注滿了鉛一般,怎麽也擡不起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奮戰,開戰時他身旁的袍澤還能夠憑借自身力氣站著的只有十之二三了,現在他身旁奮勇廝殺的幾乎都是在開戰時在方陣後面的士卒了。然而他除了幾處擦破了皮的小傷以外全然無事,這一切的原因除了運氣著實不錯以外,就是采取了“人前大聲喊,人後小步退。”的辦法。這葛子成雖然勇力並不出眾,可腦筋卻靈活得很,激戰時躲在外邊揮舞長槍,大聲呼喊,卻不上前死戰,饒是如此,也頗為疲累,此時見形勢對己方有利,便向前面缺口去沖去,想要繞到敵兵背後,待到敵兵潰逃之時找機會弄個逃跑敵兵的首級,也好換些恩賞。

葛子成往缺口處走了幾步,便發現前面情形有些不對,那些放在還在竭力保持盾墻完整的敵兵卻開始主動的收縮陣線,那些敵兵互相保護著側背,且戰且退,卻沒有像一般敗兵一樣丟棄兵器盔甲轉身逃走,而是以自己所在部曲的軍官為中心收縮,那些中低級軍官也大聲的激勵著手下,指揮著所在方陣竭力互相靠攏,敵軍的陣線雖然被突破了,而組織卻沒有被擊垮。而己方經過長時間的苦戰,作為軍中骨幹的中低層軍官和老兵本就多有損傷,而看到眼前的盾墻突然裂開了,主帥又親自上陣沖鋒,士卒們紛紛往那些缺口沖去,反而擁擠了起來,失去了應有的秩序和隊形。葛子成的腦海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如果這時敵軍派出援兵反擊,那豈不是糟了。”

想到這裏,葛子成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小心翼翼的往左右看看,自己的都長早就沒了蹤影,不知是已經丟了性命還是沖到前面去了,身邊的蘇州軍士都漲紅著臉往前沖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葛子成的舉動,看到這裏,他便一面大聲喊殺,腳上卻不移動,其他的軍士們卻向前沖去,不一會兒,身邊的人影便稀疏了起來。

這時,突然在前面又爆發出一陣喊殺聲,顯然潤州軍派上了新的援兵,和突破了陣線的蘇州兵發生了新的激烈戰鬥。確認了這一切後,葛子城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財帛當然紅人眼,可總還得把腦袋留在脖子上才能享用,看來自己的預感還是正確的。

莫邪都的第三列後備兵人數並不多,只有六百人,但都是經驗最為豐富的老兵,他們組成了十個十乘六的小方陣,無聲的逼了上來。由於蘇州兵激戰正酣,戰場上又煙塵四起,等到那些蘇州兵發現了他們的時候,發出驚恐的尖叫,與第一排的老兵們相距已經不過十丈遠了。

幾乎和尖叫同時,後備兵的陣中發出一陣淒厲的哨響,士兵們立刻由勻速步行變成了快步沖鋒,十丈遠的距離轉瞬即到,殘酷的戰鬥立刻展開了,鋒利的長矛貫穿了肉體,金屬鋒刃的碰擊聲,突然被截斷的慘叫聲,交織成一片,受傷倒地的士兵們立刻被補上一刀,就算是少數的幸運者,也會因為袍澤無暇救援而慢慢失血而亡。方才的圍攻者和被圍攻者的地位立刻倒轉了過來,公允的說,蘇州兵的勇氣和苦戰到底的決心絲毫不遜色於敵人,因為他們的根本無路可逃,可是他們的裝備和訓練就差多了,老練的後備兵們用手中的大盾互相掩護著,而用右手的長矛和短劍刺入敵人的小腹和兩肋,那裏的甲胄防護比較差,人體內也沒有骨骼,不容易將兵器折斷或者卡住,他們使用的寬刃短劍在這種密集隊形的交鋒中十分好用,既可以砍劈,又可以刺殺,比長度更長的橫刀更容易揮舞,也不容易折斷,很快他們就壓倒了眼前的對手,蘇州兵開始失去秩序,接二連三的掉頭向後面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