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東塘(二)

那女子卻是不做聲,向後退了兩步,呂七覺得不對,正要讓外面守候的兩人發出信號,卻聽到後面兩聲悶響,回頭一看,只見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兩名同伴已經倒在地上掙紮,一旁站著的正是那兩個船夫,手中提著鮮血淋漓的短刀。

“糟了。”呂七雖然不知道這幾人是哪家人馬,可也知道自己著了別人的圈套,反手拔出腰間佩刀,向船尾逼去,想要將那女子生擒住,以為人質,要挾那兩人逃出生路。

眼見那女子已經退到了船艙尾部,已經沒有了退路,呂七大喝一聲,舉刀虛劈,想要嚇住那女子,好抓個活口,卻只見對面女子手上一動,便飛過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擋,只覺得右手一陣劇痛,佩刀把握不住,叮當一聲落到了地上,定睛一看,卻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螃蟹,足有兩掌大小,兩只粗大的螯鉗死死的夾住了呂七的手指,卻是那女子眼見無路可退,便順手將一旁竹筐中的螃蟹扔了過來,那螃蟹被擒之後,被扔在竹筐中,早就不耐煩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報仇,自然是死也不放。

俗話說“十指連心”,呂七兩根手指被螃蟹的大螯死死鉗住,自然是鉆心的疼痛,正要想辦法甩脫,卻只覺得腳下一陣晃動,回頭一看,卻是那一條漢子進得艙來,手中提著短刀,滿臉殺氣,正是方才在岸上殺人中的一個。呂七暗中叫了聲苦,急中生智,猛地一下向一旁的船艙側壁撞去,那側壁不過是用葦席編成。只聽得普通一聲,呂七便落入江中。

那男女三人在船上看了半晌,卻連個水花都沒有泛起來,靠攏商議了兩句,便取了點著了一個火把,對著江面方向劃了三個圓圈,不一會兒,便有一條小船劃了過來,從船上跳下來六七條軍漢,一忽兒往不遠處供值哨士卒休憩的小屋摸去。

呂七剛剛落入水中,讓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方才還死死鉗住他不放的螃蟹,落入水中便放開大螯離去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現在浮出水面,立刻便是死路一條,他記得離自己落水不遠處,岸邊有個凹進去的小灣,只要能夠熬到那邊再浮出水面上岸,便能逃出一條生路,便強自憋住一口氣,往那邊慢慢遊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工夫,呂七只覺得快要給憋死了,手掌突然碰到一塊硬物,他趕緊靠了過去,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小心的舉目四顧,只見岸邊已經多了一條小船,兩名軍漢正手持兵刃警惕的放著哨,他小心的爬上了岸,借助一旁的土堆繞過那兩人的視線,往同夥的士卒所住處跑去。

呂七離那木屋還有十余丈遠,便聽到一陣叫罵聲和兵刃撞擊聲,近了一看,不由得目眥盡裂,原來那些圍攻的兵卒先用木柵欄將房門攔住,再用帶有鐵尖的長竹篙從柵欄的縫隙中往裏面捅刺,房門裏雖然有十余人,可地勢狹窄,根本施展不開,手中的兵刃又夠不著門外的敵人,只能拼命的用手中的兵刃斬砍竹篙,不斷有人慘叫著被對方刺中倒下。

呂七站在不遠處,耳邊不住傳來同伴的慘叫和敵人的狂笑聲,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頂門,大吼一聲,便向敵人背後猛沖過去,一頭便將一人撞到在地,奪過他手中的兵刃,四處亂砍,那些突襲的士卒一下子被打昏了頭,也分不清有多少敵人,堵門的人也丟下柵欄四處逃竄,屋內的守兵也趁機沖了出來,大聲呼喊著追殺敵兵。

這時呂七方才那股熱血已經過了頭,趕緊將軍士們喚了回來,一面派人去東塘中岸上的營寨報警,一面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方才那些偷襲士卒上得岸來,便想要暗中摸營,趁著屋中守兵還在夢中,將其殺個幹凈,卻不巧那夥長起來小便,碰了個正著,用身體頂住屋門,外面的敵兵見撞不開門,便用長矛橫刀隔著木門猛刺,這小屋不過是臨時供守兵住宿之用,簡陋之極,房門不過是些木棍捆紮隨便紮了紮而成罷了,不一會兒,夥長便挨了四五下,幾乎成了個血葫蘆,不過也為裏面的守兵爭取了披甲持兵的時間,突襲士兵見房門狹窄,一時間沖不進去,便將那房門堵住,將一旁用來紮魚用的鐵尖竹篙捆紮起來,胡亂捅刺。

呂七看著方才還訓斥自己莫要飲酒誤事的夥長已經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由得羞愧難當,忽然聽到外面“翁”的一聲響,接著便是只覺得頭頂一涼,擡頭一看,屋頂已經少了半邊,一只小臂粗細的弩矢大半沒入對面的墻壁中,只露出兩尺多長短的尾端猶在晃動。

“八牛弩!”呂七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這麽一個念頭,看這聲勢威力,只怕是軍中用於攻城之用的大型床弩,箭矢通體皆用生鐵鑄造而成,傳說要用八頭牛與其上弦,所以以此得名,攻城之時,便是敵方城墻高厚,弩矢無法將其摧毀,也能深深沒入墻中,攻城士卒便能從其露出墻面的尾端攀援而上,其威力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