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海鳥糞

呂方聽到這裏,不由得擊掌贊道:“好一個借雞生蛋的辦法。”暗想這駱知祥果然是能吏,想出的辦法和現代城市開發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先是說要修繕河流,讓一文不值的每年泛濫土地預期升值,然後引導民間的人力物力來搞公共建設,從而達到公私兩便的目的。可是轉念一想,想這等事情,無論是河流地方耗用的工時錢糧,能夠拿出土地多少肥瘦,有能力出錢出人的富戶等等細微末節牽涉極多,那個支流和浙江的情況也是相差甚遠,像這麽大個工程,只要一個環節沒弄好,便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激起民變,一發不可收拾,自己手下也沒有這等經驗的人才,想到這裏,呂方的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駱知祥的身上,動也不動。

“唉!這以田代酬之法,牽涉甚多,若無經驗豐富的能吏主持,只怕適得其反,可惜某德行淺薄,不得賢才屈身相助。”呂方說到這裏,不由得嘆了口氣,低下頭去,在幾案下的右腳卻踩了一旁的高奉天一下。

高奉天是何等靈醒之人,立刻接過口去,笑道:“駱先生,如論治民理財,只怕這江南還沒有及得上你的,我家主公這治水工程除了你還有誰能拿得下。田宣州這般借糧,搜羅甲杖,所欲為之事明眼人都是看的清楚的。俗話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何不改換門庭,與公說造福兩浙百姓,與私說也是能自保呀。”

高奉天這番話立刻戳到了駱知祥的要害,他也知道一旦田覠起事,宣州立刻便淪入戰火之中,若是田覠勝了也罷,如果楊行密掃平叛亂,自己身為叛臣,其下場是可想而知的。而眼前的呂方智謀深遠,眼看便要將錢繆舊土盡數納入囊中,雖然名義上還是楊行密之部屬,可隱然間已經有了與楊行密分庭抗禮之勢,更何況自己平生志願便是得百姓而撫之,浙江流經兩浙諸州,這項治水工程若是成功,造福生靈何止百萬,駱知祥這個名字也會流芳百世,可算遂了自己平生志願。可畢竟自己現在是田覠之臣,自古為臣之道,事上竭忠盡智,死後而已,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豈有主上面臨危難,臣子卻私下裏自尋生路的道理,想到這裏,駱知祥不由得左右為難,沉吟了起來。

呂方看駱知祥的神情,已經猜出了他大概此時的心情,微微一沉吟,便對高奉天叱喝道:“休得胡言,某受田公大恩,粉身難報,駱先生乃田宣州股肱之臣,某豈會做這等離人骨肉之事。”說完後,轉過臉來對駱知祥時,臉上已經滿是歉意:“奉天說話莽撞,駱先生莫怪,他也是事主心切,不如這般吧。你訂購的糧食甲杖數量頗大,一兩日也調集不及,這幾日可否煩勞先生,查看一下杭州附近的浙江水情,為工程做些準備。”

駱知祥見呂方如此照顧自己的心情,心中暗自感激,躬身拜謝道:“呂公有命,駱某敢不從命。”

呂方趕緊扶起駱知祥,駱知祥剛剛站直身子,突然覺得身上一暖,卻是呂方將自己身上所穿的那件錦袍披在自己身上,正訝異間,只見呂方微笑道:“駱先生為田公之臣,某本欲送些財帛之物相酬,又恐田公知道後誤會,反而給先生帶來麻煩。浙江岸邊風大,這件錦袍便贈與先生擋些風寒,還望先生收下。”

看著呂方臉上誠懇的笑容,感覺自己身上那件還散發著對方體溫的錦袍,駱知祥眼角不由得濕潤起來,斂衽下拜道:“知祥何德何能,得呂公如此看重,本欲效犬馬之勞,只可惜已經身有所屬。”說到這裏,呂方將駱知祥扶起,低聲道:“大丈夫相交貴在心知,駱先生此去,若是形勢危急,便去尋宣州城德興裏西門旁的那家酒肆,只需說明自己身份,店中人便會全力相助。”

駱知祥聞言一驚,隨後便知道了那酒肆定然是呂方安插在宣州城中的細作,不由得暗自心驚,這呂方雖然與田覠關系甚好,竟然早早的便在宣州城中留下了伏筆,其心思果然深不可測,怪不得不過數年功夫,便由一介淮上土豪發展為東南不可小視的一股勢力。

呂方與高奉天出了駱知祥的院子,剛走了幾步,便看到一名小吏快步走了過來,在二人面前拜了一拜,道:“稟告呂使君,高判官,外面有個自稱王道成的漢子求見,說是奉使君去泉州公幹,回來復命了。”

呂方聽了一愣,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卻是幾個月前,此人蒙混進了制硝的秘密工廠,被自己發覺,本來是必死的了,後來此人聲稱自己可以弄到阿拉伯種馬。於是自己便與其約定時間,以同行的商隊夥計為抵押,本以為至少要半年才有消息,想不到不過三個月便回來了,莫非有了什麽變故?呂方沉吟了片刻,便吩咐待他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