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相疑

成及卻上前一步,堅持道:“昔日武勇都分顧全武和許再思二人執掌,全武是大王親信故舊,正好和許再思二人互相牽制,可自從去年臨安兵敗後,您卻以徐綰代替全武,徐、許二人出身都是孫儒舊部,就算大王不願將武勇都調出牙軍中,起碼要用一名老弟兄指揮,方有牽制之效。”

錢繆今日本就有了幾分醉意,成及所說的又觸及他心中最敏感的部位,見成及再三堅持,錢繆只覺得胸中一股怒氣不住地撞了上來,他好不容易才強自壓了下去,拂袖起身往後堂走去,邊走邊說道:“今日多飲了幾杯,此事便待過幾日再說吧。”

錢繆剛轉過身去,卻覺得袖子一緊,卻是被成及扯住了,死死不放,口中還說些什麽,想來是堅持方才所說的事情,猛地一扯,他力氣本就大得很,成及又抓的很緊,一下子竟然將那衣袖給扯破了,錢繆頓時勃然大怒道:“八都兵內部之事某家插不進手,連我內牙軍將領任用何人都不自己作主,到底這兩浙之地是何人做主。”

成及大聲答道:“這兩浙自然是大王做主,只是周寶、董昌二人殷鑒不遠,若大王不聽忠言,一意孤行,只怕大王的下場便與他們二人一般。”

錢繆聞言大怒,反手已經按在腰間佩刀刀柄來,成及卻夷然不懼,上前一步撫胸道:“成某此心可鑒天地,大王殺我也罷,只可惜了大業垂成。”

錢繆怒目圓瞪著成及,數次拔刀到一半又推了回去,到了最後怒哼了一聲,猛地轉身進後堂去了。

自從去年臨安之戰,顧全武被俘後,雖然淮南軍大部分退回了廣陵,但是淮南委任的湖州防禦使呂方卻趁機攻占了許再思所據的那大半個湖州,如今,呂方頭頂上那個湖州防禦使的帽子才算是名副其實來,許再思本是錢繆內牙軍將領,被調回杭州,獨松關則由鎮海軍外鎮兵接替防守,由於他資歷較之徐綰為高,顧全武又被調走,如今他便是武勇都的最高指揮官了。

武勇都營,帥帳中,如今已是七月底,由於天氣的原因,武勇都右指揮使徐綰只披了件單衣,下身穿了件犢鼻褲,一旁的親兵不住的打著蒲扇,可大粒的汗珠還是不住的從臉上流下來,這徐綰身形矮壯,臉頰上一道刀傷從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差一點便盲了左目。那徐綰嫌親兵打扇太慢,一把奪過蒲扇來,一面用力打扇,一邊罵道:“你這廝好生沒用,連打扇都不會。”罵了兩句又擦了擦臉上汗珠看著外面天色道:“看這天氣明日又是個大晴天,可要熱殺人了,好生難熬。”

那親兵平日裏作戰十分勇猛,素得徐綰寵信,硬著脖子答道:“某只會掄刀舞槍,挽得三石強弓,這等打扇的事,將軍尋個婦人來做便是,上陣廝殺時才曉得我的好處。”

那徐綰被親兵搶白,也不著惱,反倒笑道:“好小子,倒是頗有我蔡地男兒的模樣,下次上陣時,可莫要露怯。”

那親兵笑道:“將軍,我等昔日縱橫天下,如今卻寄人籬下,整日裏被呼來喚去,掘坑挖土,如奴仆一般看待,當真是好沒趣。”

徐綰眉頭皺了皺,想起前兩日隨同錢繆一同巡視新建成的羅城時,府中掌書記羅隱所說的話,他當時便是那幾個聽出了羅隱語中深意,所指的正是武勇都,雖說當時錢繆不以為意,可羅隱乃是越王府中參與機要之人,錢繆身邊一等一信重之人,時間久了,難說越王不會起疑心,想到這裏,徐綰臉色淡淡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那親兵應了聲,只留下徐綰一個人在帳中,他來回徘徊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往屏風後走去,過了一會兒,待到走出賬外時,已經換了一身便袍,低聲吩咐道:“你們兩人換身衣服,隨我一同入城。”

越王府外,便是繁榮的街道,已經是快到宵禁的時候了,路邊的行人都在急速的走著。手持長棍,佩刀,彎弓的弓手正在敲打著手中的梆子,提醒百姓們回到自己的坊裏,在宵禁之後,若在還在坊裏之外的街道上行走,可是要被鞭打的。這時,三名青衣男子快速的走過街道,在前面的興義坊旁的那個拐角處拐了進去,從即將關閉的坊門裏擠了進去,看守坊門的老兒剛抱怨了兩句,落在後面的一人轉過身來,袍子下已經顯出一柄短刀,那老兒趕緊識相的閉住了嘴,那人又從腰間取出一把銅錢塞到老兒手中,低聲道:“這些是給你買酒喝的,若要多嘴。”那人拔出腰刀,反手便將刀刃逼在老兒的咽喉上。那看門老兒不敢出聲,生怕不小心割破了喉嚨,只小心地點了點頭,那人收回短刀,轉身隨前面二人去了,只留下那看門老兒心有余悸地看著三人的背影。

那三人好似對坊裏道路極熟,三拐兩拐便到了一件小屋門前,為首那人在門上敲了來兩下,不過片刻功夫,門便打開了,開門那人看到為首那人的模樣,大吃了一驚,連忙跪下道:“主。”話音尚未出口,為首那人便掩住那人的嘴巴,走進門內,後面二人回頭小心看了看,確認無人跟上來,才小心的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