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窘境

呂方剛剛說完,眾將皆默然,過了半晌,一人笑道:“呂兄這辦法倒有些像漢時賈生以爵位換取商人往塞上運糧的法子,只不過把獎勵由爵位換成了糧帛,我看這法子不錯。”

呂方向說話那人露出感激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這辦法雖然可以節約自己州中百姓的民力,還能給他們增加一點收入,可也太新奇了些,只怕難以通過,此刻見此人表示贊同,眾將也紛紛表示贊同,糧秣運輸之事既定,李神福便分配諸將任務,待到午時,軍議完畢,眾將紛紛退下,呂方退下時多留了個心眼,在外面故意等了一會,待到方才第一個贊同那人出來後,呂方便走到身前,斂衽為禮道:“方才多謝將軍出言相助,在下這裏謝過了。”

那人身材魁梧,臉色白皙,頷下三縷胡須,雙目炯炯有神,依照唐時的審美觀乃是個少見的美男子,見狀趕緊扶住呂方笑道:“呂刺史怎麽這麽說,大軍過境之時,那供應之事你搞得那麽好,自然按你的辦法搞好。”說到這裏,便爽朗地笑了起來,呂方小心結納,原來此人也是姓呂名師造,在李神福麾下任行營都尉一職。呂方細心詢問,發現這呂師造祖上竟然和徐城呂家都是出自壽州呂氏一脈,呂師造見狀也歡喜得很,便一同敘了族譜,發現發現是同輩中人,便以兄弟相稱,呂方以年齡小了兩歲,便以兄長稱呼,立刻兩人便覺得親熱了起來。

李神福用兵極為迅捷,次日,便分兵兩路,直撲烏程而去,駐守烏程的許再思這幾年來手中精兵被抽調的七七八八,現在手中也只有兩千余老兵,其余都是當地新募集的土兵,他久經兵事,淮南方大舉調兵,已經有所耳聞,早就將輜重運的差不多了,還未等淮南兵到,便已經領兵退往獨松關去了,當地豪強自然是望風而降,那獨松關位於南獨松嶺上,山勢陡峭,許再思又在上面砌了兩道石墻,據山勢而守,李神福一時攻破不得,只得留副將領別部與其對峙,自己領本部精兵由天目山西麓的千秋關,由小路急進,直撲臨安縣城,想要直薄杭州城下,卻在那裏一頭撞到了領大軍來源的鎮海軍顧全武,在一場激烈而不具有決定性意義的遭遇戰後,淮南軍的前鋒被擊敗,顧全武也不追擊,將全軍分立八寨,與其對峙起來。

唐時臨安縣位於杭州以西北方向,其地形西、南、北三面環山,唯有東面呈馬蹄形的開口,一條道路從這個開口一直通往杭州,其西、南、北三面都是海拔在一千米以上的山脈,而東南則急劇變為海拔不過50米的河谷平原,由宣州通往杭州的官道便是和穿行在叢山中的河流平行,而顧全武的軍營便堵在叢山通往河谷平原的入口處,背後便是臨安城。李神福統領的淮南軍則不得不依山勢布營,大軍的補給都要通過叢山的官道運過來,其困難可想而知。

顧全武深知地理兵法,知道自己補給遠遠比對方容易,所以深溝高壘,並不接受會戰,只是為了提高手下士氣,偶爾派出選鋒出營交戰;而李神福雖然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大舉進攻,因為山間紮營,諸營之間交通不便,很難互相支援,一旦抽出太多兵力攻敵,一旦被擊退,敵兵反撲上來,很容易出現營內空虛,被敵所乘的情況,所以也只能不斷派出少量兵力,想要找出對方的空隙來,就這樣,兩軍就這樣相持到了十月。

淮南軍大營修建在山谷間,四周的樹木柴草早已被砍伐幹凈,一來為了建築所用,二來也是防止敵軍火攻或者隱蔽接近。四周高處各有小寨以為瞭望防禦之用,一條河流在營寨旁流過,河旁修築了一個簡易的碼頭,呂方的後勤船隊便在這裏裝卸物資,可惜由於水流在山間湍急的很,有好幾段只能搬到陸地上用人力畜力搬運。

李神福站在帥帳前的高地上,此時的他再無兩個月前躊躇滿志的模樣,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一道道仿佛刀刻出來的一般。遠處的碼頭上,三條兩三百石的船只靠攏在岸邊,士卒們正在往下卸著糧食,大群的淮南士卒圍在四周,不時發出高興的歡呼聲,若走近看,那些士兵臉上都有饑色,這兩個月來,雖然呂方全力轉運,可要通過這糟糕的道路補給這麽多軍隊,實在是力有未逮。

“今天總算三條船都到了,不然這萬多張口,真不知道該如何填滿。”說話的是站在李神福身後的呂師造,他看著下面搬運糧食的軍士,額頭的皺紋幾乎成了“川”字形。

“哼!”李神福指了指遠處從船上下來的書吏模樣的人說道:“此人定然是呂方那廝派來叫苦的,說今日又傷了多少水手,損壞了幾條船只,你這族弟別的也就罷了,可身為一個武人,怎的一副奸商脾氣,連壞了幾條船也要來跟我這一軍主帥說,若不是我手上沒人能夠接替他這糧料使一職,本帥立刻便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