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圈套

陸翔,不,現在應該叫徐自喜的這個男人端坐在房間中,面前放著一本《華嚴經》,他生性本就淡雅閑散的很,先前便頗喜佛家之言,遭遇大變之後,性情大變,每次靜下來獨處想起往事便是憂憤若狂,只有坐下來讀些佛家休養性情的經卷,好讓自己能夠靜下來。可平日裏默誦上半刻,心情便能平復下來,今日卻越是看心中越是煩亂,四肢百骸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已,手指、眉頭,口角、肩頭不住隨之牽動,他強自運氣鎮壓,可突然哢嚓一聲,面前的幾案竟被斷裂開來,原來徐自喜心情震蕩,竟無意運力到了胳膊上,橫擊在眼前的幾案上,他一身武功本就到了極高的境界,面前那張幾案哪裏承受得住他的重擊,立刻折成了兩段。

那幾案的斷裂聲仿佛暮鼓晨鐘,一下子把徐自喜驚醒了過來,他站起身來,整個人不知何時已經汗濕重衫,竟好似與數十人苦戰許久一般,看到一旁有一面銅鏡,隨手拿起來照了一下,只見鏡子中那人臉上數道刀疤縱橫,雙目通紅,眉毛直豎,滿臉都是暴戾之氣,看上去說不出的醜陋和可怕。猛地一下將銅鏡擲在地上,摔成數塊,雙目惡狠狠地看著那些銅鏡的碎片,仿佛那便是呂方一般。

原來徐自喜投靠王茂章之後,由於其才能卓越,見識深遠,頗為受王茂章看重,這次也隨王茂章一同來了廣陵,也住在楊行密為諸將準備的館舍之中,離呂方所在不過隔了幾重院落,徐自喜好幾次想要圖謀刺殺呂方,可一來故友陳允早晚相隨,護衛的緊的很,無機可趁;二來徐自喜回去後苦思,自己一族人並不是死在呂方一人手中,卻是被莫邪都這個勢力所殺,殺呂方一人容易,要殺莫邪都眾人卻難的很。他實在是對莫邪都實在是恨到了骨子裏面,不肯簡簡單單一劍殺了呂方了之,他圖謀甚大,想要將莫邪都甚至從屬的淮南軍這個勢力連根拔起,讓呂方等人看到自己的家人故友死的幹幹凈凈,也嘗到自己所受的苦難滋味,再殺了仇人。所以一直潛伏在王茂章的館舍中未曾動手。可他明明知道仇人便在數十丈外,自己卻不能動手,心中所受的煎熬實在是難以言述。

徐自喜正看著那銅鏡生氣,門外卻有館舍小吏通報道:“徐先生,方才外面有人送來書信一封,說是給你的,還請收檢。”

徐自喜聽了一愣,自己投入王茂章麾下後,為防止為昔日熟人發現,深居簡出,沉默寡言,加之容貌醜陋嚇人,並未結交什麽朋友,卻哪裏有人給自己寫信。

想到這裏,他心下便起了幾分戒心,弓下身子躲到窗戶邊上,細細查看了院子中的情景。看到門外小吏身著青衣,手中拿著一封帛書,正有些不耐煩地等著,並無兵士埋伏。

那小吏喊了幾聲,見屋中並無聲響,以為徐自喜不在屋中,不禁嘟囔道:“這徐先生倒是古怪的很,別人來了廣陵,都要上街去四處遊覽一番,可他卻整日躲在屋裏,也不知做什麽勾當。今天總算出門了,可守門的軍漢卻說沒有看到他,這可真是奇怪。”

那小吏正嘟囔著,轉身準備離去,突然聽到背後有人道:“徐某在此,有勞送信了。”

那小吏頓時嚇了一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所說的有沒有被那徐先生聽到,趕緊轉過身來一邊將書信遞給徐自喜,一邊偷偷打量對方的臉色,卻只見一張青灰臉龐無喜無怒,四五道刀疤縱橫交錯,不似生人。小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覺得還是離眼前這人遠些為上,趕緊拱了拱手,轉身便要離去,卻聽到背後那人說了聲“且慢”,心中正是叫苦不叠,只得慢慢轉過身來,手中卻是一重,低頭一看徐自喜隨手扔了一塊銀子過來,還說了句“有勞了”。那小吏正要開口稱謝,徐自喜卻自顧進屋去了,只留下那小吏面對著眼前緊閉的房門發怔。

徐自喜走近屋來,攤開帛書,一行熟悉的文字映入眼簾,卻是昔日好友蘇掌書寫與自己的,信中大概的意思是有緊要事情要與自己面談,約好今日黃昏後在東門外的清虛觀相見。看信中最後幾行文字頗為潦草,想必蘇掌書寫信是頗為緊迫,徐自喜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那次對王佛兒施反間計的事情發了,呂方圖謀報復不成?徐自喜搖了一下腦袋,“不可能,自己好友在安仁義手下頗受信重,呂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現在的情況下找他的麻煩,那又是為什麽呢?自己好友的個性穩重,自從那次事情之後,從未用送信給自己這等容易泄露痕跡的方式聯系自己,可今日為何卻這般孟浪行事。”徐自喜越想越是懷疑,拿起帛書又仔細查看了一遍,確認的確是蘇掌書的筆跡,坐了考慮了半晌,從內室中取出一件軟甲穿在身上,又取了佩刀走出門去,一路行到安仁義所居住的府邸,走到守門軍漢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塊銀子,塞到對方手中,躬身笑道:“這位大哥,在下有一事相詢,還請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