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故友

朱瑾見呂方這般回答,心懷大暢,便吩咐下面廚房準備酒菜,留呂方一同用膳。兩人一邊說些兵事,一面吃著。呂方自從起兵以來,所經歷的陣仗大半是守城、偷襲,野戰最多不過千許人的小陣仗,像騎戰更是經驗少的可憐,此時眼前便可說是淮南頂尖的騎將,自然要小心請益,將自己平日裏存疑的問題一一請教。

朱瑾皺眉思索了片刻,斟酌的答道:“當今北方群雄,善於騎戰者,莫過於河東李克用,其麾下藩漢騎士頗眾,與敵對戰之時,往往先以遊騎試探,尋隙而進,自領中軍於後,遊騎於兩翼沖突襲擊,或放火煙熏,或襲擊敵樵采之士,使敵不得休息,待敵陣有散亂之時,便遣健將義子領軍猛擊,若敵陣大潰,則縱全軍進擊,務求全勝;若敵軍陣勢穩固,無可乘之機,則引兵徐退,以求再戰。若與敵合戰之時,兩軍相戰正酣,相持不下之時,彼軍往往以鐵騎攻敵側翼,能夠依據扭轉戰局,李克用天生神勇,能得羌胡心,實在是少見的梟雄。”

呂方聽完朱瑾對李克用的評價,思索了片刻,問道:“李克用這般了得,為何卻由強變弱,如今屈身於河東一地呢?”

“彼手下將士雖然驍勇善戰,但大半都是雜胡戎狄,無紀律約束,勝敵則四散劫掠,不尊號令,往往先勝後敗,加之李克用驕狂成性,目中無人,木瓜澗一戰,居然臨陣飲酒,大醉揮兵,自然慘敗,將士死傷過半。用騎之道,在乎能收能發,騎兵能沖鋒陷陣不稀奇,稀奇的是能夠沖擊敵陣後還能隊形不亂,聽從號令,進退如一人,若能如此,縱然只有千人之眾,縱然敵陣百重,破之又有何難?”

呂方聽到這裏,臉上滿是艷羨向往之色,嘆道:“我朝太宗當年玄騎不過千人之眾,虎牢一戰卻能破萬人之眾,如今天下紛擾,要是能提這等勁旅,掃平妖氛,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這才是好男兒當為之事。”

朱瑾見呂方這般模樣,就差沒有跪在地上拜師求教了,心下一動,笑道:“反正任之還要在廣陵呆上些許日子,若是無事,閑來便可來我府上坐坐,一同討教些兵事可否。”

呂方聽了大喜,拱手笑道:“心中所願,不敢請爾。”兩人此刻投契於心,不禁大笑起來。

呂方胡亂用些酒飯,見天色已晚,便約定明日早上來到朱瑾府上求教,興沖沖便回去了。待呂方走後,身邊親信問道:“這呂方雖說是個刺史,可地盤不過一縣,兵卒不過數千,主公若是要結外援自保,為何不選個實力強些的?”

朱瑾此刻臉上全無方才歡愉顏色,苦笑道:“楊王如此待我,本就是為了借重我壓制其他勢力強大的屬下,我和這呂方結好,楊王還容得下我,若是其他人等,只怕適得其反呀!”說到這裏,朱瑾不禁嘆了口氣,聲音中滿是無奈。

呂方回到館舍,遠遠地看到徐二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好似在等什麽人似的。剛剛看到呂方一行人,徐二便快步趕了過來,躬身行禮道:“主公,有客人來訪,陳先生正在屋中相陪,讓我先出來通報主公一聲,也好有個準備。”

呂方一愣,自己雖說已經是個刺史,可在淮南軍中是個很尷尬的角色,還會有誰來拜訪自己呢,正思忖間,徐二附耳說了兩句,呂方臉色一變,自言自語道:“奇怪,他來這裏作甚。”

呂方一行人剛進得門來,卻聽到堂上有人高聲道:“任之,有淮上故人來訪,我等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呂方臉色微變,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立刻變為又驚又喜,搶上幾步大聲道:“退之兄要來,何不遣人先來通報一聲,也好讓小弟準備一番。今日小弟讓兄長在此久候,罪過罪過。”說到這裏,呂方搶上幾步,竟要對來人躬身下拜。

堂上走出兩人來,其中一人是相陪的陳允,寧外一人生的又矮又狀,身著五品官袍,正是昔日七家莊王家嫡子,莊中執政,現在在壽州團練使朱延壽麾下行事的王俞王退之。他看到走來的身著四品緋袍,腰系犀帶的呂方,臉上露出一絲又是憤恨又是嫉妒的神色,一閃即過,臉上立刻又是一副歡喜的表情,搶下堂去扶住呂方,口中笑道:“任之何必如此多禮,王呂兩家是通家之好,你我昔日在莊中之時便如同兄弟一般,何況如今你是一州刺史,四品大員,官位遠在我之上,我又如何受的起你這一禮呢?”

“呂方雖然如今身為一州父母,但卻不敢忘了出身,王兄是莊中執政,自然是要拜的。”兩人臉上都滿是笑容,把臂一同上了堂來,分賓主之位坐下,倒好似平生好友就別初見一般。

呂方吩咐手下送上茶水點心,心下卻在打鼓:“方才徐二說王俞來訪問與我,陳允百般探聽,他卻只是打哈哈,並不吐露半點消息。此人當年在莊中便城府甚深,我隨安仁義下丹陽之後,此人便憑借徐城撲捉使,屯田使的官職,招攬四周豪傑,收攬人心,搞得好生興旺,將呂家逼得透不過氣來。後來清口之戰前,淮上震恐,我借機派陳五和呂雄二人到淮上募兵,將他手下勢力狠狠地咬了一大塊下去,聽淑嫻說,此人也甚是惱怒,可他現在卻半點也不提那件事情,想必是有他事相求,才先隱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