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交好

朱瑾聽到這裏,心中還有幾分不服,昂然道:“呂刺史所言雖有幾分道理,的確杜洪雖然勢單力薄,可身處要地,若不早日奪取,只怕他日為子孫憂,可淮南之患並非只有上遊一處,江西種傳,兩浙錢繆無不是可吞並之處,尤其是錢繆,兩浙乃富庶之地,淮南位居上遊,居高屋建瓴之勢,況且自古吳越本就是一體之地,非吳吞越,既越滅吳,如今董昌之亂剛過,為何你不以為楊王不揮師南下,吞並兩浙之地呢?”

呂方指著坐在堂上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何楊王為何不先滅錢繆,只是見了此人,便知淮南與鎮海軍不日便有和議。”

朱瑾王茂章二人隨著呂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指著楊行密身旁一人,正是先前被俘的鎮海軍蘇州刺史成及。兩人耳邊聽到呂方的話音:“這成及昔日乃是錢繆手下重將,在蘇州為楊王所擒,雖說楊王一向寬宏大度,虛懷若谷,可哪有帶他來參加淮南慶功之會的道理,想必是楊王看到錢繆勢力尚強,一時間難以猝滅,要以此人為引子,姑且先與之修好,好全力西向,消滅杜洪才是。”

朱瑾與王茂章正半信半疑間,突然聽到堂上傳來幾聲擊掌聲,眾將佐頓時安靜了下來,擡頭向堂上看去,只見楊行密站了起來,平日裏黑黢黢的臉龐此時在兩側數十根大燭的映照下,滿是紅光,顯得格外興奮。楊行密舉起手中酒爵,大聲說道:“楊某出身貧賤,少時便是求一日再食也是不得,想不到今日竟能官居一品(楊行密的散階是開府儀同三司,已經是一品官了),牧守一方。固然是今上恩寵,也多虧了各位兄弟盡心竭力的功勞。”

堂上眾將趕緊紛紛站起,盡飲了杯中酒,齊聲答道:“這竟是仰仗楊王鴻福,我輩雖有些微勞,又何敢居功。”

楊行密此時看來胸中感慨頗多,隨手將手中的酒爵擲在地上,嘆道:“楊某當年起兵之時,許多兄弟跟隨與我,歷經苦難,方得今日,也算了有了個結果。只是我等此時在此歡宴,可還有些許人還陷身囹圄之中,只怕連衣食也不得周全,這杯中酒雖然醇厚,可又讓我如何入喉?”

堂上眾將佐大半都是隨楊行密一同起兵的親朋故舊,剩下的也都一同經歷過多年苦戰,想起於自己多年並肩作戰的袍澤,幾案上的美酒佳肴也頓時變得無味起來,堂上頓時一片喟嘆之聲。

楊行密在堂上來回踱步,好似在決定什麽為難之事,過了一會兒,猛然對旁邊的成及道:“成公,楊某有一事相求,還請千萬應允。”

那成及自從未楊行密所俘後,雖說楊行密對其十分敬重,優待的很,交談之時也以成公相稱,可他此刻身為楚囚,坐在敵人的明堂之上,耳邊盡是敵軍將佐誇功慶賀之詞,心中的滋味自然難受的緊,入口的酒食也渾然嘗不出半點滋味。楊行密在前面長籲短嘆了半天,他卻在後面自斟自飲,半句話也沒有入耳,突然被楊行密的話一激,猛地一激靈才反應過來,險些沒出醜。趕緊拱手道:“成某敗軍之將,楊王所求,本當從命才是。只是末將既然已為錢公之臣,此身已不復為己所有,若是楊王之事有悖於臣子之道的,在下唯有一死,不敢從命。”

成及說話的嗓音極大,這明堂雖然廣闊,可眾人此時也沒有說小話,個個都聽得一清二楚,雖說都有些惱怒,可對成及的風骨還是敬佩的緊,許多人也不禁為其安危擔心,害怕楊行密酒後一怒傷了他的性命。

“哈,哈。”楊行密聽了成及的回答,不怒反而大笑了起來,過了半晌,楊行密走到成及面前道:“董昌之變時,楊某身邊將吏失陷與淮南甚多,秦斐,魏約皆我股肱之臣。我所求之事無他,請成公回到杭州後,稟告錢公,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將淮南將吏放歸,兩家修好,卻不知這件事情是否有違你的為臣之道呢?”

成及一直漠然的臉龐終於露出了激動地神情:“這麽說楊王要放我回杭州呢?”

“那是自然,若不如此,如何能讓那錢繆知曉我的誠意。”此時楊錢的關系尚惡,淮南一方楊行密讓人用大的繩索做錢貫,稱之為“穿錢眼”。錢繆也不示弱,每年讓人用斧子砍柳樹,叫做“斫楊頭”,此刻楊行密直呼錢繆本名,成及也不以為惡。

成及臉色數遍,坐在一旁細細思量,楊行密也不催促,坐下身來等待,過了半盞茶功夫,成及站起身來,走到楊行密身前,躬身拜倒道:“楊王既然有此美意,在下自當回去細細稟明,若得錢王應允,兩家自此和好,自然最好;若是錢王不允,外臣自當孤身返回淮南,任憑楊王處置便是。”

楊行密聞言,趕緊起身將成及扶起,肅容道:“成公行事有古人之風,錢使君有臣如此,能割據一方果非僥幸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