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清口(一)

“呂郎,你重傷新愈,最忌大怒大喜,小心撕裂了金創。”沈麗娘趕緊勸解道,古時刀劍傷口由於消炎很差,傷勢極易反復,許多名將都是受傷後,傷勢反復而亡,呂方現在雖然用鹽水清洗傷口,用蒸籠消毒紗布,可還是虧得在秋冬季節,傷口不易發炎,才好的這麽快,看到呂方突然這般暴怒,趕緊一邊小心查看呂方傷口情況,一邊勸解起來。

呂方氣呼呼的將手中帛書遞給高奉天:“我在這邊打死打生,和鎮海兵打得頭破血流,可那幫家夥還在後面不省心,被別人略施小計,就差點自相殘殺起來,擅自調用府兵,把佛兒給抓了起來,天幸還沒鬧出什麽大事來,不然這邊軍心必然大亂,我們沒讓許再思打趴下,倒自己出問題了,豈不是笑死人了。”

高奉天細細將那書信看了一遍,笑道:“使君莫怒,我看這也怪不得陳先生,這計雖然簡單,可偏生時機掌握的好,正好使君你受了重傷,生死不知,丹陽軍心不穩。安仁義也的確有招攬王佛兒,吞並那三千兵的野心。使君也是用計的大家了,也知道這計謀全是假的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九成都是真的,偏生不經意間摻了一兩處假的,直指人心,最是難防。幸喜主公已經傷愈,只要將這消息傳出去,安仁義自然也不會再起異心。”

呂方余怒未消,聽了高奉天的話,笑罵道:“你這廝怎的這麽說,好似我最慣於施那陰謀詭計一般。”呂方罵完,卻只見高奉天和沈麗娘二人一副顯然如此的表情,不覺得有些悻悻然。高奉天勸解道:“這兵法本就是詭道,使君善於用兵嗎,不是那迂腐之人,行事自然非尋常庸人能夠揣測的。”

呂方聽了高奉天的話,感覺頓時好了許多,一旁的沈麗娘嘆道:“不過這陸翔倒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又和呂郎有這般大仇,肯定是無法消解的了,卻要小心提防才是。”

呂方聽了沈麗娘的話,笑道:“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那賊子施起毒計來,哪裏防得住,如今之計,還是讓陳允小心監視那蘇掌書,找到機會,了結了那陸翔才是正理,唉!範尼僧當日做事也不把手腳做幹凈,留下到今日為禍。”

說道曹操,曹操就到,呂方剛正頭疼著,門外突然走進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漢子,正是範尼僧,只見他手上捧著一堆賬薄,剛進門便叫嚷著:“使君,這樣耗下去可不成了,你可要快些做個決斷才是。”

範尼僧進得門來,將手中賬簿一股腦兒放在呂方面前的幾案上,嚷道:“這個家我沒法當了,這安吉城中除了莫邪右都的三千人,還有百姓的幾千張口,雖說剛剛秋收,可這般相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使君,對面許再思的長圍可快要圍攏了,是出城決戰還是突圍退兵你可快些做個決斷呀。”

“現在城外的鎮海兵加起來不下六千人,比我們多一倍,如何能出城決戰?現在我軍有城池可以依托,安吉的豪強又皆在我們手中,方能與之相持,若是突圍,到了野地,敵兵人倍於我,又如何能與之對抗。”

“那可否將城中百姓部分驅出城外,也好減少些糧食的消耗,以作長久之計。”範尼僧看來是對於未來的形勢很悲觀,一心想著節約糧食,以作長久之計。

呂方站起身來,捋著養傷的日子蓄起的短須,笑道:“自我軍九月出兵以來,許再思在城下修築長圍已經有兩個月了,眼下已經快要到冬天了,他們在野地裏比我們更難熬,師老兵疲,說實話,眼下雙方都在等待機會,誰勝誰負就看上天眷顧誰了。”

範尼僧聽到呂方這般回答,不由得怒道:“這兵法乃是人事,豈有使君這般在城中高臥,上天就能降下勝利不成,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奇談。”

呂方笑道:“如何不能,我已經盡了人事,先是以奇謀奪取安吉城,搶了先機,又讓那牛知節出城去騷擾鎮海兵的後路,否則以淮南新敗之余,我部兵不過三千,如何能與鎮海兵相持至今。秦斐、台蒙、周本皆是淮南名將,深通兵法,可如今在蘇州還不是連戰連敗,不過時運不再罷了。這打仗就跟賭博一般,你時運不濟的時候,就要少下乃至不下注,少輸就是贏,將來才有翻本的機會。”

範尼僧被呂方這番賭博的用兵妙論說的目瞪口呆,待要反駁嗎,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只得氣哼哼地說:“使君你這張嘴我是說不過的,可你說那牛知節出城後會騷擾鎮海兵的後路,可他出城都有快二十天了,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莫不是他把我們那五十兵都給買了,投到許再思那邊去了?”

“決計不會,若他真的投到鎮海軍那邊去了,許再思一定不會這般毫無動靜,要麽讓被俘獲的我軍軍士在城下喊話,要麽殺了士卒將首級給守城軍士看,好打擊守軍士氣,豈有這般毫無動靜的道理,那牛知節定然是在收集士卒,他也是在待價而沽,想把自己買個好價錢呢?”呂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