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若下茶

“休得胡言,李公乃朝廷大吏,尤其是你能數落的,倒是田某治軍不嚴之過了,我罰你一月俸祿,閉門思過半年,快下去吧。”田覠指著方才說話那人大喝道,呂方仔細打量著那人,卻是個英氣逼人的少年,體形魁梧,不過看臉相不過二十許人罷了。呂方不覺得暗自吃驚,這裏的都是田覠手下重將謀臣,此人不過二十出頭就可以位列其中,必有過人之處,倒是要留心了。想到這裏,不覺得又仔細看了那少年兩眼。

田覠一方節帥,一旦發怒果然有雷霆之尾,那少年嚇得立刻跪下,膝行退下堂去,眾將也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田覠回過頭來,一邊伸手持住呂方的胳膊一同坐下,一面伸手延客道:“田某治軍無方,讓列位笑話了,來來來,今日只談情誼,不談兵事,呂將軍卻一來便詢問湖州之事,雖說也是盡忠王事,可也該罰上一杯吧。”

呂方趕緊滿飲了杯中酒,堂上眾人也紛紛滿飲了杯中酒,田覠手下諸將大半都參加了江南之戰的,許多和呂方都是老相識,紛紛上來敬酒,饒是呂方身邊同行的範尼僧等人也紛紛替他擋酒,呂方還是被灌了個爛醉如泥,結果還是人事不省的被人背回了住處。

湖州,安吉縣,為湖州下轄五縣之一,位於湖州的東北部分,與宣州交界,兩地間由綿延的天目山脈隔開,山道盤錯,只有一條隘路相通,過了隘路之後,整個湖州便是平坦無險可守,然後越過獨松關便可直取杭州。其地本為漢故鄣縣地,漢靈帝中平二年,張角黃巾之亂,荊、揚二州尤甚,為此地郡守守險得完,故此地分立為縣,以安吉為名。自湖州投入鎮海軍麾下後,安吉縣便變成了鎮海軍一方的守備第一線,許再思也是久經戎行的宿將,立刻便派了一名副將帶領千人於安吉縣駐守,嚴密守衛隘路,防止宣州田覠引兵沖突。

可這就苦了安吉縣強宗豪右,許在思委任的那員副將到了安吉縣後,立刻征集民夫修繕城墻不說,還要將那些團結兵召集起來嚴加操練。那正是五月,正是農忙時節,前者也就罷了,反正征集的是編戶中的小民又少不了縣令大人半塊肉,可那些團結兵幾乎全是那些將吏的蔭戶部曲,他們若是都來練兵,誰來打理將吏家中的田畝。更不要說那副將幹脆將其中的強健勇武者直接編入武勇都軍中,這不是明目張膽的侵吞他們的部曲嗎?一時間,安吉縣中的縣宰、都尉等人個個臉色都是黑黑的,滿是對鎮海駐軍的怨氣。

安吉縣城外,戒備森嚴,城墻的薄弱緊要處都已經修繕完畢,守軍也是戒備森嚴,那天正是趕集的墟日,四鄉的百姓一個個在城門口等待檢查魚貫而入,排起了好長一條隊,若是呂方在這裏看到了,定然覺得分外親切,頗有當年買房子等房號的感覺。

“這許再思倒是有些本事,這安吉縣城都讓他搞成一座細柳營了。”說話這人身著僧衣,頭帶鬥笠,聲音沉厚有力,卻是高奉天,只見他恢復了昔日打扮,臉上神采飛揚,儼然一副有德高僧模樣。

“你莫要張他人志氣,若是義父領兵,十座這安吉城也踏平了,也不知道那呂方腦子怎麽想的,要攻打湖州,卻把義父那等英雄留在丹陽。”高奉天身後那人不服氣的反駁道,只見他雖然骨架不小,不過顯然還未長成,最多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是已經拜王佛兒為義父的自生,他對王佛兒的勇力佩服之極,言語間倒是對呂方頗有不滿之意。

“小孩子懂得什麽,呂將軍乃天下英雄,你義父固然勇武絕倫,也不過是方面之任罷了,等會兒入城時可莫要多言,否則那可是殺身之禍。”高奉天笑著反駁道,眼看兩人已經快走到門口了,趕緊警告了自生兩句,一把抓住了自生的胳膊。那自生掙紮了兩下,可高奉天手跟鐵鑄的一般,雖然心中不滿,也只得閉嘴忍耐。

兩人走到門前,守門校尉詢問了幾句,高奉天和自生都是三吳人氏,高奉天為僧時更是走遍了江淮之間,至少可以說六七個地方的方言,對於南方各地風土人情更是了如指掌,答得毫無破綻。可那校尉看眼前這僧人身形魁梧,氣度非凡,顯然並非尋常遊方僧人,更重要的是他們二人臉上紅光滿面,在前後面有菜色的農民群裏,顯得分外紮眼,可若要將其拿下審問,又無證據,江南之地本就篤信佛教,萬一這僧人若是出身大叢林,只怕到時候自己反而脫不了幹系。

那校尉正猶豫間,高奉天是何等精細人,察言觀色便已經看出了對方的心思,面色雖然如常,心裏卻如油鍋裏一般,畢竟自己當年也是靈隱寺主持了凡手下臂助之一,這湖州界內認識他的人所在皆是,若是讓人認出了自己,只怕死於當場都是一種奢望。正焦急間,高奉天眼見突然看見城內走過一名黑臉漢子,頷下短須,身著綠色官袍,卻是往日相熟的人,一咬牙高聲喊道:“高檀越,昔日舊交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