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越州(一)

王茂章身體猛然拱起,兩眼微眯,就如同即將撲食的猛虎一般。帳內的溫度仿佛立刻低了好幾度。冷然道:“徐先生,你說的句句都是殺頭之罪,若是不實,便是你武功再高十倍,也逃不脫王某的手掌心。”雖然此時帳中只有三人,那徐自喜反掌便能殺了王茂章父子二人,但王茂章百戰余生的殺氣宛若實質,逼得那徐自喜也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答道:“呂方是不是說春耕季節,缺乏民夫,且軍糧不足,待到夏糧漸熟,再出兵攻打杭州,這樣可以就食於敵,免去轉輸之苦。可王將軍在呂方營中有無看到財貨山積,船隊數以百計,這分明是撒謊?”

王啟年聽到這裏,聯系起呂方以一介外來將領飛快便當了潤州行軍司馬的要職,心知這徐自喜說的十有八九便是實情,轉過頭去看父親的臉色,只見王茂章冷然道:“徐先生說的這些都沒有真憑實據,此事關系重大,我要小心求證後再說,啟年,你先送徐先生下去休息,要小心款待,莫怠慢了。”

王啟年趕緊領命,帶了那徐自喜下去休息,吩咐士卒小心看管,處理完畢後,趕快回到中軍大帳中,看到父親還在那裏眉頭緊皺,苦苦思索。他雖然滿腹疑問,但其父一向治軍極嚴,自己雖然是親生兒子,但平日裏也不過以平常將佐一般看待,並未得什麽優待。正想稟報一聲已經將那徐自喜看管好,卻聽見王茂章說:“啟年,你方才有沒有注意到,那徐自喜的臉上疤痕很新,並非舊傷。”

王啟年回想了一會兒,答道:“父帥說的不錯,我方才看他那傷口不但新,而且淺,好像就是這兩天受的傷。”

“嗯,既然你也這麽認為,那準錯不了,這人和呂方的仇十有八九和這傷勢有關系,莫非是呂方這幾日派出的抄略士卒傷了他不成。”王茂章剛說到這裏,便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這徐自喜武功如此之高,一小隊抄略士卒如何傷的了他,除非是殺了他的家人妻小還差不多,那他臉上的那些新傷疤是哪裏來的呢,這等武功的人,要在傷他的臉龐可比殺了他還難上十倍呀。”

王啟年也在下面苦苦思索,突然,一個念頭如同閃電一般從他的腦海裏劃過,一句話脫口而出:“莫非是那徐自喜劃傷了自己的臉龐,這人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錯,定是如此。”王茂章點頭贊許道:“好小子,也懂得用腦子了,長進了不小呀。不過這廝倒是夠狠,為了報仇連自己臉上都下的去手,看樣子呂方倒是有難了。”王茂章的語氣中竟有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父帥,這人如此狠忍,偏生武功如此高強。留在軍中倒是危險,不如搞清楚情況後便殺了他,免得遭他反噬。”

“無妨,啟年,你和那呂方打過交道,你覺得此人像是什麽。”王茂章此刻整個人完全放松下來,笑著問道。

王啟年皺眉想了一會兒答道:“此人出身最是低微的贅婿,卻脫穎而出,七家莊位處兩淮四戰之地,卻能發展壯大,其兵制田制和他都有幹系,其用兵牧民的才幹就不用說了。最厲害的是這人在這紛亂的世間,竟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讓別人不得不按照他算好的道路走”

王茂章臉色陰沉了起來,話語中也掩飾不住殺意“這呂方竟是這般人物,不過他上午和我說的進兵策略來看,這人倒的確會揣度人心,布局深遠?若當真如此,倒不是甘於人下之徒,他可有什麽嗜好?”

王啟年心裏一咯噔,心知父親已經動了殺意,答道:“倒並無什麽嗜好,在七家莊時,他整日裏打扮的跟尋常農夫一般,跑著屯田的事情,官職也讓那王俞為首,自己不過當了個典農校尉而已。若硬要說嗜好,就是喜歡嘉禾桑蠶,若是看到屯民田野豐收,便喜笑顏開。”

“這人既無尋常嗜好,定然所謀極大,看來若不能為楊王所用,定要除了他,不然必為大患。”王茂章下定了決心,他在兒子面前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繼續問道:“那此人莫非是用不得了?”

“那倒不是,只要有足夠的實力,那呂方便知機的很,還能做出許多平常人無法做出的事情,此人並無定見,只會站在實力強大的一邊。”王啟年越說越快,過去呂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越來越鮮明起來。

“說的不錯,如今楊王大軍南下,只要曉以利害,這呂方也是可以用的,不過也不能不留一手,這徐自喜對他如此仇恨,萬一這呂方有變,便可用這把刀殺了他,免得留為後患。對待這種人,還是多點準備為上。”王茂章笑著說道,按在幾案上的右掌不住抓緊,堅硬的木質扶手在咯吱作響,仿佛呂方便是那扶手,握在他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