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亂平

朱挺之笑道:“油水都被呂方那狗官撈走了,哪裏還等得到你來刮,都存在這劉繇城中,昔日善德寺中的積蓄也都在這裏,若是打下這裏,莫說兩件冬衣,便是娶個渾家也盡夠了。”頭目們頓時嘩然,後面的人聽不清楚也紛紛問前面相熟的,朱挺之故意頓了頓,不再說下去,亂民們紛紛鼓噪起來,方才那個僧兵頭目倒是個有見識的,揮手讓眾人靜下來,問道:“事情沒你說的這般容易吧,那些‘蔡賊’可不是好相與的,還有這土台高墻,弟兄們手上也不過有些竹槍,柴刀,要用多少人命來填呀。”

“正是因為弟兄們手上沒有什麽兵甲才要攻下此城,此時他們大兵在外,城內空虛,只要奪取了這根本之地,那些在外的敵軍就會不戰自潰,否則我們手上既無兵甲又無糧草,靠四處劫掠村落能又能挺多久,只要範尼僧那狗官制服了那幫豪右,然後懸以厚賞,只怕吾輩的首級不過半個月便會被手下砍下領賞,那時你我必定後悔今日為何不放手一搏。”朱挺之放低了聲音,眾頭目越聽越是臉色蒼白,他們手下不過是逃出礦場後為了劫掠而臨時組合而成,對部下並沒有什麽控制力,只要形勢一變,範尼僧許諾免罪,只怕立刻就有人砍了自己的腦袋作為投名狀。那智空猛拍了一下大腿,罵道:“罷了,昔日龐勛起事也不過四百人,不也闖出了偌大事業,今日便賭一把了。”眾頭目見無路可退,紛紛下定了決心,攻打劉繇城,眾人決定先遣十來人試探一下,然後再一舉猛攻落城。計劃待定便分劃人手,那智空自告奮勇去清除竹簽、拒馬,便帶了二十多人向城門行去。

智空這二十多人基本都是昔日善德寺中的僧兵,頗精於丹陽本地的刀牌功夫,昨天在村中就收集了二十余面藤牌,紛紛互相用藤牌掩護住身體,向那道旁靠去,待到了竹簽面前,便有四五人俯下身去拔掉竹簽,其余的人高舉藤牌防備城頭用弓弩射擊。這些僧兵配合頗為默契,很快便掃清了約三分之一長的道路。突然,“嗖”的一聲,一人肩上便中了一箭,痛的大聲慘叫。緊接著城頭連聲弦響,轉瞬間城下便有兩三人中箭,藤牌手趕緊靠攏,將眾人遮擋得嚴嚴實實,只聽見藤牌上咄咄作響,可聽聲音並不密,突然,一名盾牌手興奮地喊道:“他娘的,城頭射箭的是個女的。”智空聽了從藤牌縫隙向城頭一看,果然不錯弓箭手中不少都是女流,不禁精神大振,看來朱家大爺說的不錯,守城兵力果然薄弱得很,連女流都上城彎弓了。轉身對僧兵們喊道:“弟兄們加把勁,清幹凈這些亂七八糟的一鼓作氣打開城,這裏的弟兄們娘們都最先挑。”盾牌手們聽了力氣憑空多了三分,連那個肩上中箭的也罵道:“小娘們還挺帶勁的,等佛爺等下上去好好疼你。”頓時引起一陣淫笑。眾僧兵清理得更快了,射在盾牌上的箭矢也漸漸少了,想必是女人力弱,後來逐漸拉不開強弓了,連那幾個受了箭傷的人也不肯下去,攢足了力氣要立個“先登之功”。眼看就到了城門口,有一道約一人高羊馬墻,裏面還有一副拒馬槍,後面便是城門,眾人一湧而入,砍斷繩索,便要將拒馬槍拆開,好推到一邊去。便聽到城頭一陣翻動鍋甕的聲音,隨著便是一陣滾燙的沸油澆了下來,被澆到的人頓時皮焦肉爛,滿地亂滾,其余的人趕緊棄了藤牌向外逃去,可那羊馬墻出口頗為狹窄,頓時擠作一團,誰也出不去。正在這當兒,城頭扔了兩只火把下來,然後便是幾束幹枯的柴草,火光一下子便沖了起來,城外的眾人的視線被羊馬墻遮掩住了,看不見裏面的情景,只聽見非人的哀號聲震天的響。一個滿身火焰的人影從羊馬墻的門處沖了出來,滿地亂滾,想要把身上的火撲滅,這時城頭射來一箭,正中背心,撲到在地便不動了,顯見的是不活了。

看到這般景象,列陣在城前準備攻城的亂民們一陣聳動,紛紛交頭接耳不安的嘀咕起來,朱挺之眼見軍心有些亂了,正要上前說些什麽激勵一下。猛聽見後隊一陣混亂,有人大聲喊著:“敵襲,是騎兵!”

朱挺之頓時一驚,他心中暗藏的一個隱憂終於出現了,正當他進攻劉繇城的時候,敵軍回援兩面夾擊。難道那範尼僧早已平定了丹陽全境,故意讓自己把所有敵人帶到劉繇城附近的空曠地帶一網打盡,更有可能自己的密謀一開始就在範尼僧的掌握之中,一開始自己就不過是呂方手中牽線的皮影而已。雙親、兄弟、妻子、孩子們都不過是自己野心的犧牲品。朱挺之的心從來沒有像這樣痛過,從來沒有像這樣恨自己、恨呂方。這不可能,他搖了搖頭,呂方不可能算的那麽遠,這些騎兵不過是先趕來拖自己後腿的疑兵而已,如果自己猜錯了,就戰死在這裏吧,這樣也可以和族人們在陰間團聚了。朱挺之竟感到一陣輕松,快步走到後隊,只見先前被派去砍伐木材的那隊人正在向這邊逃過來,後面二十多名騎兵正分為兩隊綴在側後面,不時有人上前殺死落在後面或者向兩翼逃散的敵人,這些騎兵就如同草原上的牧民趕著羊群一般把那些敗軍向朱挺之的本陣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