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鏖戰

王啟年看著坡下的幾團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模模糊糊,仿佛在搬動什麽物件,整個晚上敵人都在不斷騷擾,射冷箭、投石手、敲鑼等等。並且不斷將大排向前移動,現在最前面的已經離外圈的車營只有100步左右了。還好手下的士兵都是老兵了,除了少數在崗的哨兵,都能夠好好休息,但是那些車夫還有雜役幾乎都沒有睡著,一個個都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緊抓這矛柄,折騰了四個時辰,都困的東倒西歪,也沒辦法,那幫人哪見過這陣仗。

“已經四更天了,估計天一亮,這幫賊寇就要上來了,二郎可有什麽妙計?”卻是高寵在後面問道,王啟年回頭一看,只見他滿眼血絲,嘴唇幹裂,竟仿佛老了十歲一般,哪裏還有在節度使府中平日風流倜儻的模樣。只覺得心中一陣酸楚,強忍著笑道“哪裏還有什麽妙計,此時就是兩鼠鬥於穴中,勇者得勝,只要我們今天頂住,這幫賊寇士氣糧食就都不夠了,只是苦了你了,沒想到這次押運如此兇險,你本文官,何必來幹這添刀鋒的活計。”

“是呀,不過昨日那被擒來的喊話賊寇招認,新來的乃是七家莊人的人馬,其他三支分別為、李舍兒,徐大眼。那七家莊的人看來就是打朱雀旗的人馬,看來頗為棘手。”高寵一面捋著自己的長須,一面說道,兩人苦思,卻是相對無言。轉眼便是天明,坡上坡下都的營地都躁動起來,一股股炊煙都升了起來,兩邊士卒都在飽餐一頓,準備這最後的一搏。

呂方手裏拿著一根荊杖,穿行在隊伍的行列中,不時用荊杖敲著熟悉的士卒的肩膀,說些葷笑話,緩解緊張的心情。這些七家莊的士卒,器械裝束遠遠勝過其他三家流民了,雖然沒有如同黑雲都那般人人帶甲,但是都帶著大盾,兩只8尺長的短矛,腰上還帶有短劍,這盾牌大到足以把一個人從頭到腳遮擋在後面,中間從兩側凹了進去,仿佛兩個上下疊在一起被壓扁了的泥團,用一根帶子挎在人的肩上。前三排的士卒還都披著簡陋的皮甲,士卒也都是青壯。這些士卒組成了3個10x8的方陣。

在這三個方陣的前面,就是先前的在坡上的弓箭手,他們手中的弓頗為奇怪,仔細看就是一根的中間厚兩端薄的長木條,木條的外側粘著薄竹片。鑲著角或骨制的弓珥的兩端向外側微微的彎曲,長度有一人高,足足有6尺長,上了弦以後仿佛一個長長的“c”字那些弓箭手正在往箭支上綁上破舊的麻布,然後從旁邊的幾個火堆上面的瓦罐裏面舀出黑色的粘稠物塗在麻布上,後面遠處的流民們好奇地看著弓箭手們的舉動,交頭接耳的猜測著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呂方巡視完了隊列,回到了隊列的前面,拿起盾牌,開始有節奏的用腰刀的側面敲擊著盾牌,後面的士兵們也用矛柄敲擊著自己的盾牌,並不斷的發出“巴拉巴拉”的吼聲,響亮的盾牌敲擊聲和低沉的吼聲逐漸匯成一片,隨著呂方的一個手勢,弓箭手們前進到大排後面,將浸透了黑色粘稠物的箭支在大排後面的火把上點燃,然後半仰著向半坡上的營盤射去。

“嗖!”一只火箭落下來,插到陳五的腳旁,他把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盡量縮在盾牌下面,剩下的事情就要靠祖宗保佑了。

“還好這次來的是王校尉,是王將軍的義子,身經百戰。早就把地上的草木都清理幹凈了,裝運絹布的大車也在內側,連車上都鋪了泥土,看你們的火箭燒什麽,咦?這味道怎麽這麽怪,咳咳!”陳五痛苦的咳嗽著,滿臉都是眼淚。

車營裏面一片混亂,士兵們眼淚鼻涕橫流,痛苦的掩著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那些火箭並沒有傷到什麽人,也沒有燒掉什麽物件,但是那些燃燒的火箭放出的黑煙讓士兵們呼吸起來十分痛苦,戰馬們也在不安的躁動著,旁邊的騎兵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它們,伍長們竭力讓士兵們保持安靜,但顯然他們的努力沒什麽效果。

“賊寇上來了。”一個眼尖的家夥大聲喊道。

“與其在這裏被嗆死,還不如沖出去殺個痛快,難道那些連竹槍都配不齊的亂民還是我等黑雲都的敵手。”又一個聲音回答。

頓時喊好之聲不絕於耳,伍長們再也控制不住士兵們,後來連他們自己也被裹挾了出來,士兵們排成了橫列,中央和右翼夾雜了選拔出來的車夫和雜役,都大口的喘息著外面的空氣,被下面的情形驚呆了。

那些步兵,斜舉盾牌,連成一片,盾牌的間隙裏面露出矛尖的寒光。行動一致,有如一人,準確的仿佛那種無堅不摧的攻城錘,從坡下面沖上來,踏著屍骸枕籍的險地,消失在煙霧裏,繼而又越過煙霧,出現在他們面前,始終密集,相互靠攏,前後緊接,喧嘩的戰場這時變得寧靜,可以聽到他們整齊的踏步聲,遠遠地望下去,仿佛一只巨大的蜈蚣爬上山坡。這一大群人仿佛變成了一個怪物,並且只有一條心,每個伍隊都隨著地形蜿蜒伸縮,有如腔腸動物的環節,透過煙霧的縫隙看到他們,無數的矛尖,盾牌,頭盔,壓抑著的呼吸聲,聲勢猛烈而秩序井然,顯露在最上面就是那一層層盾牌。這景象仿佛出現在夢中,類似的圖像在小時候村中老人的怪異故事中聽過,那些巨蛇,金烏,逐鹿古戰場上的那些巨獸,堅強無敵,雄偉絕倫。士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槊,繃緊身上的肌肉,準備給對方迎頭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