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對峙

王啟年靜靜地站在車營的出口處,緊緊地盯著下面空地上的那隊打著朱雀鳥旗幟的人馬。後面的車營仿佛一個巨大的馬蜂窩,黑雲都的士兵們都坐在地上,默默的飲水進食,但是傷兵的呻吟聲,搬運物質的碰撞聲,盔甲兵器的鏗鏘聲鬧成一團。剛才那隊人馬並沒有乘自己後退的時候冒然上來追擊,只是停在對面的半坡上,靜靜地等著自己回營,等到自己的騎兵也回了車營,他們才下到平地,立刻在斜坡和平地的交界處豎起了十來塊木排,斜朝外側,木排之間留下了出擊的通道。剛才已經亂作一團準備逃走的那幾撥流寇也恢復了膽量,在後面一字排開,亂哄哄的仿佛一大群螞蟻。

“難道那群朱雀賊猜出了某想要引他們過來,然後回頭和騎兵前後夾擊。那就麻煩了,草莽之中實有龍蛇呀!”王啟年緊握著腰刀的右手指節已經發白了。

“二郎,這後面的那幫朱雀賊看來頗為棘手呀,難道他們要長期圍困我等不成?我等這地形雖然險要,但也沒有回旋余地,如鼠在穴中,死地呀!”不知何時,高寵來到了王啟年的背後。

“傷兵們都包紮好了?士兵們都吃過了吧?”

“死了10多個,加上傷的重的,至少有40多,我們要不要等下從側面陡坡用繩子放下去部分人夜襲他們呢?”

“沒必要,我們人手太少,到廬州還有不少路,損失不起,我們糧食充足,又在河邊,不用擔心水源,他們下面足有快2000人,肯定耗不過我們,只要小心他們夜襲就行了,告訴弟兄們,所有人今晚不得卸甲,晚上警醒點。天已經快黑了,熬過這次,回到廬州人人都有賞,戰死的加倍,受傷的也有勛田。”

在李高兩人對面的山坡後有一個草草搭成的竹棚,四周戒備森嚴,四周十來個火把將竹棚中照的通亮,當中坐了兩人,仿佛剛從萬軍從中逃了出來,傷痕累累,一人還折了條胳膊,布帶掛在脖子上。兩人神情委頓的各坐在一塊石頭上,相對無言。

這時呂方與李舍爾走了進來,那李舍兒跟在呂方後面拉了半步,半彎了腰,滿臉諂笑,牙都看不見了,嘴裏不知說著什麽。突然一人撲到兩人面前,仿佛猛虎出澗一般,呼的一聲帶起的勁風竟將四周的火把帶熄幾支,劈胸一把就將李舍兒其提了起來,呂方慌忙退了半步,定睛一看,竟是先前坐著的那斷臂漢子。那人坐著還看不出來,站起來身形極為魁梧,手腳又是長大,李舍兒本也頗有勇力,但在那人面前竟如嬰兒一般,無力反抗。

那斷臂漢子悲聲喝道:“舍爾你這廝,方才那幫商隊護衛沖下來,形勢危急,某和你約定,李豬兒兄弟帶人從正面沖擊,你的人在側面夾擊,為何你半個人都沒派過去,豬兒兄弟身上連塊鐵片都沒有,卻要和那幫盔甲齊全的敵人廝殺,如非你這殺才,豬兒兄弟又豈會死在這裏。”

說到這裏,那漢子聲音已經嘶啞,眼角崩裂,鮮血和著眼淚沿著臉頰流了下來。單手已將那李舍兒百十斤的漢子提了起來,五指用力,竟要將其在空中扼死。留在外面的王安領著六七個護衛沖進來想要分開兩人,那漢子回頭一聲大喝,王安耳邊宛如晴空裏打了個霹靂,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護衛們手中兵器也拿捏不住,落了一地,竟無一人敢上前半步。李舍兒雙手緊緊抓住那人的手腕,兩腳亂踢,但在空中無處借力,又被扼住了喉嚨,哪敵的住那漢子的神力,兩眼翻白,眼看無救了。

突然那漢子右手肘彎處一麻,五指自然松開了,他隨即回手一抓,哢嚓一響,已將一根矛柄折斷。李舍兒跌落在地,雙手抱住喉嚨大聲喘息,總算逃得一條性命。漢子回頭一看,一人手中拿著半截長矛,頭上並無發髻,只有寸許短發,對自己微微地笑著,正是呂方。

那漢子怒極反笑,“原來你們已經串通好了,舍爾跟了你們七家莊,想要害了我們兩家,借機吞並了我們,怪不得呀怪不得。好好好,反正當年某和豬兒兄弟立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天倒要看看我王佛兒這顆腦袋要換幾條人命。”說到這裏,右腳後退半步,反手拔出腰刀,橫在胸前,背上微微拱起,兩眼微眯,如同穴中猛虎,殺氣騰騰。

呂方見狀,仿佛沒看見那漢子的舉動,隨手扔下手中的斷矛,坐下說道:“某呂方行事只有一個章程,那就是一切以利益來考量,你王佛兒雖然武勇,但手下多半是婦孺老幼,也沒什麽財貨,眼下就是冬天,誰都缺糧食,吞並了你們,莊裏還要倒貼不少,某又不是黃巢,秦宗權,要吃兩腳羊。這賠本的買賣誰肯做?”

說道這裏,呂方頓了頓,看那漢子並未暴起,接著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打下坡上的那個營盤,大家都看到了,護衛那麽精悍,裏面的油水肯定不少,打下了大家都可以過個肥年,光他們身上的盔甲都可以換不少糧食。至於你豬兒兄弟,這亂世人命不如草,不要說節度使,留後,就算是長安城中的聖人也說不定哪天就死於刀下,何況你某這般廝殺漢,也只不過早走兩日,他今日還有某等為他收屍,卻不知你某死時葬身何處,說來某還羨慕他,不用在這世上受苦了,這世道我們這般苦命人只求每日兩餐飽飯,家人不凍餓死於眼前,難道你王佛兒還指望年滿七十,老死榻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