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黑暗騎士的最後一次宣戰

也在房裏的朱勔疑惑道:“小蔡相公,這樣的信,這麽重要的證據,如此明目張膽送了過來您手裏?下官愣是沒看懂,他豬肉平這是想幹什麽?”

蔡卞考慮了許久道:“證明這個事件上,豬肉平不想捅到皇帝面前。於是這是一個政治問題而不是司法問題,也就不需要證據了。現在他能把書信送來給老夫,那只有一種解釋:包括我兄長蔡京在內的所有朝廷話事人,都已經研究過信,且認可了。那麽這個形勢就基本定調,送了來我這裏將軍,就算我護鄭居中,把證據毀了也不重要。一旦中堂心中有數,鄭居中遲早是個死人,只等著皇帝對鄭居中的最後一絲舊情消失他們就會動手。”

朱勔攤手道:“可這不關咱們的事,這是他鄭居中的個人行為。老子們雖然是豬肉平敵人,但還不至於出此手段。他鄭居中和豬肉平的這份私人恩怨,那是他通判江州時候就結下來的。”

“民間有句話叫逼上梁山。”蔡卞淡淡的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鄭居中看起來是咱們派系的,於是他的行為幾乎就把咱們集體綁架了。暗殺當朝宰臣的鍋誰也背不住,咱們沒有參與,但是捅了出來,以豬肉平帶節奏的能力,他絕對有辦法讓整個天下都覺得咱們參與了。”

朱勔便驚悚了起來,想到了才剛剛被血洗的柴家事件。

不過隨即朱勔又嘿嘿笑道:“好在豬肉平有顧慮,不敢把這種事捅到皇帝的層面,那會壞了我大宋一以貫之優待官員的基調,他豬肉平自身也受害。於是現在信在咱們手裏,只需咱們毀了信,不回應,誰也拿咱們沒辦法。”

蔡卞冷冷道:“這只是你的一個理想。在整個中堂都認可了這事的現在,他敢把信公然送來,就是在等咱們回應。當年他在江州殺了五千人,前陣子在滄州血洗了柴家,在京城又強勢把道士打趴了。他顯然在營造一個規矩是,現在不回應他、就等於無規則開戰。朱勔我問你,你覺得是什麽在保護現在的你?答案是規則。那麽你想在無規則的情況下和豬肉平開戰嗎?”

想到了當年江州事件,想到了柴家,以及京城道士的遭遇,朱勔不禁打了個冷戰,一時沒說話。

蔡卞道:“政治上我並不怕豬肉平,因為政治有遊戲規則,他也是個願意在規則內玩的人。只有進入軍事對抗後‘兵者無所不用其極’,暫時來說,當世基本沒人想和他在刀兵場上無規則對抗。”

朱勔驚恐的道:“小蔡公您覺得,他豬肉平會用類似柴家的手段懟我們?”

蔡卞背著手度起步來,緊縮著眉頭道:“老實說,他怎麽想的我並不知道,那對於他也是一條不歸路,在大宋政治基礎上他沒有那樣的環境土壤。”

朱勔這才松了口氣。

但蔡卞緊接著嘆息道:“不過他是個會犯渾的人,他年輕,敢做。身為宰臣經歷了兩次暗殺,且已經被他摸到了源頭,所以接下來他會怎麽做沒人知道。興許他自己都不確定,於是他等著咱們回應。”

朱勔便心裏又忽上忽下起來。理論上說,換老子遇到了這事的話就真的犯渾了,只要有實力,先殺殺殺,殺出個未來再說。

蔡卞淡淡的又道:“變數在於,人遇到這類事大概率犯渾,於是失去了政治規則進入無序狀態後,誰都沒有好果子吃,家兄最恨這類事的原因就是這裏。但豬肉平他又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目下看來他理智仍然在,就等咱們回應。於是這裏有變數,咱們面臨選擇。如果為了黨派旗幟,咱們選擇保鄭居中,有一定概率豬肉平會縮回去,繼續井水不犯河水,因為他是成熟政治家。但也有概率他就直接犯渾,和對咱們采取鄭居中似的無規則方式開戰。”

“若放棄鄭居中呢?”朱勔道。

蔡卞仿佛瞬間蒼老了一些,喃喃道:“老夫不想承認,但事實上放棄鄭居中縮回來,咱們的旗幟就沒有凝聚力了。豬肉平狠就狠在,他明知道暗殺他的人不是咱們,但他卻借助這個事件,和咱們宣戰。這就叫被捆綁,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他聰明就聰明在,不把鄭居中的叛國行為公布,這既保全了國格,照顧了皇帝感情,卻也讓咱們派系的人不明覺厲。咱們下面的人並不知道鄭居中攤上什麽事,他們只會知道,豬肉平打上門來的時候,我蔡卞猶如當時的蔡京在江州事件縮頭一樣,於是他們就不會信任我這面旗幟了。事實上我兄長蔡京的衰落,正是因豬肉平出兵天子廟口開始的。”

朱勔有些暈的樣子道:“可小蔡相公,卑職還是無法想象,這只是他豬肉平一廂情願。咱們何不一邊放棄鄭居中,一邊把鄭居中這些信公布天下,甩清瓜葛,咱們的派系繼續和他豬肉平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