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6章 底定(二)

轉眼,已經是發起幽州之戰的第十七天。

我就坐在內城唯一還算完好的景泰門門樓上,接受來自城下巡閱而過的諸軍將士的恭賀和獻禮,還有例行俘虜遊街的戰勝儀式,並且目送其中一部分人踏上新的征程和戰場。

只是,在剛剛結束的最後這場收尾大戰當中,以我為首的中軍本陣還是犯了一個非常淺顯的錯誤,或者說是顯然低估了對方決死一戰的意願和決心了;本想撈一條大魚,但沒有想到一頭撞進網來的是一條橫沖直撞蠻力十足的大金槍魚……

雖然有預設的地利和主場的伏擊優勢,然而對方從預留的缺口裏攻殺進來的數量,還是超過了我軍預期上限;本以為能夠圍住和吃掉對方三分之一到一半的軍力就差不多,但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是收縮重整力量,反而孤注一擲的全部投入進來了;

以至於攔腰截斷敵軍後續的戰術目的,並沒有能夠達到預期效果;用來封堵城墻突破口的數個整裝營,所發起的鉗擊攻擊,在敵軍根本不顧死傷的前赴後繼之下,居然在初步合圍之後被重新沖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然後在超出預伏淮軍陣地過於飽攻擊的亢余沖擊之下,用外郭城裏相對完好的兩個軍所部下的口袋陣,差點就被擴大和撐破了,而變成魚死網破的結果。

因為往復使用的銃炮火器過熱而冷卻不及,或是因為高強度攻戰之下所積累的疲勞和錯失,出現的各種爆燃誤傷頻頻,被敵人乘機沖到面前陷入肉搏近戰的緣故,至少有十幾道預設的陣線被突破和打散,而短時之內收容和重整不起來;

乃至一些扼控要點的地段和戰線上雖然沒有出現大的動搖和退逃跡象,但也陷入了兵力調集不及和臨陣可用人手嚴重不足,士氣下滑和主動性消退的困境和問題,而被一些小股的敵人給漏了過去,在後方造成新的混亂和損失。

如果不是最後三枚主動請命,帶著我的親直營從內城殺果斷出去,打著貓爪旗迎面堵上這些明明是強弩之末,卻是打雞血一般發狂的敵勢,順帶鼓舞和振奮起有些疲軟的士氣;只怕真要給他們突出淮軍預設的口袋和包圍圈,而產生一系列難以意料的變故和連鎖反應了。

作為強行收尾的代價,就是充當最後一道防火墻和中流砥柱的親直營損失了上百人,而首當其沖的三枚也因此負了傷;縱馬在踩翻撞倒砍殺了第三個敵將之後,被迎面撞倒的敵將拼盡全力的長梢在腿甲上捅了一下,雖然因為鍛鋼甲片的質量過硬沒有穿破防護,卻留下來一大塊的青紫淤腫,而讓走路有些不便。

這一戰也暴露出另一些問題來:

比如在一系列克敵制勝的勝勢和上風之後,不免有些輕敵驕勝的情緒和心態;乃至為了求全求大戰線拉得太長,導致力量過於分散而嚴重削弱了火器列陣的集群優勢;部隊擴充之後補充進來的新兵,在近身白刃戰中缺乏韌性和臨陣機變;

還有連續戰鬥之後的火器保養和維護不善;巷戰開始之後對於臨陣對敵的輸送補給,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亂和偏差;等等從上到下的一連串大小問題;需要進一步的總結和反省,乃至予以獎懲激勵和改進當中。

但不管怎麽說,在付出了七個營頭相繼被打殘,還有十一個營頭損失超過三四成為代價,以幽州境內乃至山前各州,最後一只成建制的有生力量,就此宣告覆滅為余音回響,這場北征之戰終於可以暫時落下帷幕而告一個段落了。

在這場並不算完美的城區埋伏大戰當中,最少斬首兩萬有余,而俘獲近三萬余眾;此外,在城內還有約幸存下來的十一萬民戶人口,納入了我淮鎮的掌控之下。

而附屬的淮軍騎兵,也正在追擊城外平盧軍故營那些不斷潰散當中的殘余當中,一路下來幾乎都有絡繹不絕的俘虜被陸續抓捕輸送回來,但真正的軍人並不多,主要是那些沿途被征發和裹挾來的民夫和丁壯。

然後就像是連鎖反應似得,緊接而至的是另一個次要戰場的消息和捷報,作為平盧四鎮之一營州(今遼寧省朝陽境內)的全面易手;

就在兩天前,劉琦率領四營海兵隊在幽州東北向的平州登陸,而沿著海岸線一路襲掠了營州後方諸多城邑,最終在被圍困起來的州治柳城城下,與遼西南下的兩萬諸藩聯軍成功會師,以火炮大破城門而一舉克之。

自此,淮鎮與遼西、遼東乃至安東全境,通過陸地上的控制區域被連成了一片,而將整個渤海徹底變成了被淮鎮底盤所包圍的內海。

可以說,相應的消息在這片大平原地帶上穿得飛快,僅僅是靠一些前出偵查巡曳的遊騎、斥候,往往就可以令幽州北面和燕山南麓的一些城邑市鎮,相繼打開門戶牽牛擔酒的望風而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