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 平盧(五)

平盧道,幽州南部,高粱河與桑幹水交匯之畔。

雖然象征性的隔河對射已經結束了,但是在浮空飛舟的遙遙指示下,持續不斷的例行炮擊,還是時不時的落在對岸的營壘裏;間歇性的濺起一陣又一陣的破碎殘片,或又是飛舞的人類肢體;再加上獵兵隊投入的自由擊殺和尋獵,對面河岸上已經在沒有巡曳的隊伍,以及多少敢於輕率露頭和現身的人影了。

而風雷旗下的淮軍將士們,也依舊在不緊不慢的用從附近拆除而來建材,逐一捆紮成各種用來渡河的工具,而且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展現在露天之中。

畢竟類似的渡河搶戰,在淮鎮的征戰當中已經經歷過了許多次了,堪稱得上是具有相當成熟和經驗和對策了。比如用充氣皮囊和木板組成的浮筏,就這麽當著對方的面逐一成型了。

負責用特制的風箱和伸縮筒子吹氣鼓囊,監督著輔卒和軍役用刀斧消切合適木板的魯倌兒就是其中一員;當然了,經過這些時日的打磨和歷練,已經洗脫掉他身上作為新兵的那種生澀和不夠成熟,而正式成為一名領有全額津貼和補助的正卒,可以在這陣前直接指使著,臨時分配的輔卒和軍役在內足足五個人幹活。

而在他的不遠處,則是那些膽子更大的老兵們所制造出來的動靜,他們甚至赤著膀子站在河水裏洗身,而挑釁式的做出一些不甚雅觀的舉動來,盡可能的撩撥和刺激著對岸敵軍陣營,然後為本方潛伏的獵兵們,引出一些比較合適的狙殺目標來。

因此,在短時間內累積下來吃了許多虧之後,對岸就徹底學起了縮頭烏龜,而只顧躲在營壘背後用毫無準頭可言的弓弩,時不時的漫射過來權作象征性的反擊。其中大多數都沒有機會抵達南岸,而就落在河水裏沖走了。

然而,還沒有等魯倌兒一邊數著第五只射到河岸上的落矢,一邊完成這個早上的第十一個充氣皮囊,很快就聽到吹響了午間開夥的哨子;然後,擡著鐵皮大桶和飯筐子的廚頭和輔卒,就已經忙不叠的為他們送上來今日的軍中飲食。

蝦醬豬肉燉芋幹條,算是淮東新出現不久的特色軍中夥食之一。燉得爛呼呼肥瘦相間的大膘肉,連濃醬湯汁一起扣在糙米雜豆團子上,三五幾下就下了肚子一頓。

然後,一口氣巴掌捏的五個團子,就沾著醬汁徹底消失在嘴裏了,甚至連加鹽的茶湯都省下了,打著飽嗝的魯倌兒只覺得在沒有如此愜意和滿足過了。

當然,他所能夠享受到的陣前物資條件和保障,是建立在後方已經平定而大為通達的情況下。

作為進攻幽州的橋頭堡和前沿要沖,河北平原上與平盧道交境的益津關(河北霸縣)、瓦橋關(涿縣南)、淤口關等幽南三關,早已經被克復拿下來,而變成後方重要的糧台中轉樞紐。

所以,通過多條路線源源不斷的水陸轉運力量,軍前的供給和支應還是相當的充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於需要編管沿途占領區人口和城邑的需要,從淮上渡過黃河所運出的糧食有很大一部分,被耗用在這些地方控制力和秩序重建的維持需求上。

然而,還沒有等魯倌兒徹底消食完畢,而對岸就突然的金鼓齊鳴警號連天的,而四下裏炸響開各種呼嘯聲來,然後就見驟然冒出來的煙柱和火光之間,一連數枚有些眼熟的彩色焰箭,從敵營的後方徐徐然的升空而起。

“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是他們這些岸前士兵心中最大的疑惑和不解了。

然後自己方陣營當中的喇叭聲也由此吹響開來督促著他們丟下手中的材料工具和未吃完的食具,火速的拿起側近的火銃刀劍,就地完成集結和列隊……

看著對岸驟然掀起的大片煙火和嘈雜當中的混亂聲囂,我微微一笑,然後下達了強渡過河的命令。

在驟然加強的短促炮擊和更加密集的對河排射當中,無數個綁著皮囊的浮筏被同時從河岸上推入水中,在善於泳溺的先兵和敢戰士推動下,載著相應的裝具和器械,緩慢而穩定的向著並不算寬敞的對岸飄渡而去。

雖然對岸的營壘當中,仍有一些零星的箭雨倉促的射出來,而紛紛濺落在他們的頭頂和身邊,但是大多數不是射空就是被浮筏上的裝具給擋住,只有少數人在河水中蕩漾出血色來,然後就很快被跟在身後的同伴接替過去。

這時候對岸的攻戰和紛亂,愈加的嘈雜與熱鬧起來,被點燃起來的濃煙和烈火也已經籠罩了大半可見的河岸防線;當然了從這裏已經可以比較明白的看見,因為對方某種準備比較倉促的原因,在對面河岸所建立的營壘其實只朝著河面單向存在,而在側後方向是基本不設防或者說來不及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