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2章 潮新(十八)

從這裏的戰略態勢上看,就算是大寧朝的西軍成功的打到了都亟道和河南道腹地內,想要成建制的翻越這麽一大片,至少好幾年時間都不會消失和幹涸的泥沼和水泊地,也是相當不現實的事情。

要知道根據前往都亟道送貨回來的人報告,作為近畿屏護和水路樞紐的汴州和鄭州城,因為毀壞的堤岸,至今還大半被泡在水裏養魚呢,而汜水關的關城也是真正浸滿河水的“水關”。

而他們若是想要繼續西進威脅到我淮鎮控制下的地盤,要麽就得想辦法打穿商州的武關重鎮,南下占據山道東道境內,再從淮水上遊搜集足夠的河運工具放船而下。

要麽就是奪取潼關而進入河東的門戶陜州,占據黃河上遊的勝型之要,然後沿著對岸的河北平原搶攻而下,畢竟現在的關中的河渠水運已經崩壞的七七八八,已經不再規復大唐歷史上可以從江淮乘船,而直接載滿人客貴貨,直接抵達長安東門外積水潭的盛況了;

但是無論如何都是先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駐留在都亟道和山南、河東的那些友軍先倒黴。

因此,無論是為了日後唇亡齒寒的未雨綢繆計,還是整個北地相對制衡和穩定的大好局面考慮,我都不得不伸主動出援手或者說做出這個雪中送炭式的人情;

因此,這次隨船隊帶來的一萬多萬石各種壓縮口糧和簡易罐頭,還有大量原本賣到扶桑去的各種舊式軍械和耗材,都將陸續堆放在這武原鎮內,等著都亟道方面過來接手和轉運了。

我在這裏也格外多停留好幾天,與來自都亟道的副總管兼洛陽少尹並中州留守王端臣,所部的判官崔洗,乃至駐留陜州的山東留後顏鐵山所部的掌書記沈琛,在內的幾方代表就目前的局勢和對策,短暫的進行會面和交涉;

雖然對方極力淡化和掩飾,目前得到都是壞消息的這個事實與存在,但總算是達成某種口頭上共同進退的軍事聯動和互助協議;

而作為淮鎮不遠千裏給他們有限輸血的代價,對方將對淮軍開放治下的便宜通行權,以及一些行業和資源的專營。畢竟,他們的心情和需求無疑是迫切並且緊促的;

隨著面對西北最前沿的留後高寵兵敗失蹤,關內的局勢已經全面崩壞了;駐留陜州的顏鐵山所部已經在潼關外圍的據點,與西軍的前鋒陸續交手大小數陣,本人也遭到了來自西軍死士的刺殺而負傷。

而麾下被江寧方面抽走了太多有經驗兵員之後,名義上總掌北地征發戎務的副總管王端臣,同樣也是難為無米之炊;而他的駐防地雖然包括都亟道和大半個河南道部分,但是實際上為黃泛區所苦,連淶民屯墾自足都沒有辦法解決;

而只能分批把大半數部隊安排到,距離黃泛區較遠一些的陳、許、蔡、豫各州去就食,以分攤和減輕畿內維持的壓力。

只有暫時接替了南下坐鎮江寧的五路總管寧沖玄,而留在山南東道負責荊湖之亂善後事務的劉紹能麾下,倒是尚有一些就地新組建的,但戰鬥意志和訓練程度都不怎樣的地方部隊;

但王端臣想要將他們越境指派上河東戰場,同樣需要足夠長途跋涉所需的衣糧和裝備,這就只有淮鎮暫時能夠提供一二了。

說到底,這些北地各路方鎮大員的代表私下會見,這本身就無疑是相當犯忌諱的事情;但哪怕國朝一時半會還顧不上這邊,他們也要積極想辦法努力自救和保住現有的成果和地盤。

在低調而毫不張揚送別他們的時候,就算是某種心境的隱射和征兆一般的,天空卻是變得陰郁起來,進而在當天夜裏飄起濛濛細雨。

迎著朦朧如斯的雨幕,離開滑州回頭返程單州治所的定陶城,再通過依舊完好的漕渠,就地折轉南下就到了宋州境內,又別名睢陽郡(今河南商丘境內),是數百年前那位張中丞以一旅地方殘弱之師,長期抵擋安史之亂當中十數萬叛軍南下的勝險之要。

也曾是第一次北伐當中,我所長期戰鬥過的地方,因此從歷史淵源上地理情況上,算是相當的熟悉了。據說,在大唐全省的年代,這裏是除了諸畿之外,與成都揚州比肩的天下十大望州之要的所在。

因為遠離了黃河故道的泛濫區,城邑和村鎮相對保全的比較完好;而與徐州境內隔著邙煬山的險要,而始終沒有成為軍事進攻和重點交戰的方向,所以雙方的放任和忽略之下,境內人口生聚上也相對恢復的較快。

而淮鎮重新占領當地之後,作為大運河通重要支線的濟渠,和漕運咽喉樞紐的州治宋城,也已經被初步修繕、疏通和加固過,已經不虞諸多水患和傳統的淤塞之苦了;再加上原本就是中原腹地的沃野千裏而富庶多產的平原地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