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零落(十八)

而在淮南楚州的一處臨時草就的刑房裏,已經滿是血腥混雜著屎尿的氣味。

“事關大雲賊的一切,都要寧枉勿縱。”

特地從淮北趕過來禦史裏行秦長腳,用一種森冷的表情和聲調對著一種部下訓示道。

“冤枉一個,總比放縱一個出去禍害一大片的好……”

“這些教賊最喜歡蠱惑人心,妄言大道扇動反亂了……”

“不要此輩有機會,破壞了淮地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乃至擾亂了軍民百姓,乃至你們自家妻兒親眷的生計保障……”

“所以發現一個就想法子給我順藤摸瓜,務求連根拔起才是……”

“只要有所證據,就不要在乎手段。凡涉及教賊者,安可便宜行事。”

當然了,自從南下探親回來之後,身為肅反會主管的秦長腳,就成了這麽一副沉悶寡言而惜語如金模樣,在私生活上也變得不再講究和潔身自好,而時常眠花宿柳在行院裏。但是唯有一點是不變的,就是對於公事上的認真和執著,以及投入的精神和心思,卻是愈發的更多了。

用那些接觸過官吏們的私下評論而言,就是從過去見誰咬誰的瘋狗,變成了不動聲色被咬一口就相當致命的蝮蛇之輩;但是秦長腳聽說了之後,卻是不怒反喜的在手下人面前公然宣稱道:就算某家是蝮蛇,那也是忠於公事,專咬敵寇的淮鎮之蝮。

這一次淮南境內出現大雲賊的行跡,無疑就是他大展身手充分表現,自己價值和用處的上好機會了。也再沒有比這些亂臣賊子的頭顱和血淚,更能夠讓人愉悅和快意的事情了。

只可惜,目前只抓到十幾個小魚小蝦而已,而級別和地位最高的,也不過是一個裝成行腳商人的外壇法師而已,從他身上所能得到的東西委實有限得很。

不過,隨著南邊送過來的充作地方勞役的“流民”是越來越多,想必著其中夾雜和潛藏的大雲教分子,積少成多之下,還是讓人大有可為的。

如今在淮地,在軍民百姓當中名聲最是顯赫的,無疑就是自己領下的肅反會了。這是一種強大威懾也是一種名聲所累,更是逼迫他毫無退路的繼續向前的動機和滾滾大勢。

從江寧府不見天日的苦獄裏,僥幸脫身回來之後,那個總是容易患得患失而瞻前顧後,滿肚子心思努力營鉆向上爬的秦學士,就已經是徹底死在那裏了;

剩下的只有那個滿腹憤怨而決意與過往一切決裂,一條道走到黑的淮東路禦史裏行——秦會之了。

畢竟,他一生所學的道德文章,秉承的某種信念和為人的底線,還有堅持和信奉的其他東西;在那奸夫淫婦身後的權勢背景面前,就只是個不堪承受的笑話和畫皮而已。

而最後庇護和解救了他的,也是來自淮鎮的強權而已。

……

經過了這冬天又大一些的大女兒初音,已經可以一邊嘟嘴吐著泡泡,一邊發出吖哺吖哺的可愛聲音了。而二女兒綾音,則也能用粉嘟嘟的小手主動去捕捉薛定諤的尾巴,然後捏著把下來的貓毛,咿咿丫丫的發笑。

然後已經長成只大貓咪的薛定諤,則只能有些委屈的在事後,帶著滿身被搓揉著亂七八糟,還帶著牙印和口水的皮毛,湊到我身邊來各種可憐兮兮的求撫慰和按摩。

然後疑似前北朝都節度使楊可世的存在,也被抽空雅送到了我的面前。

只是,隨後的短暫見面過程多少讓人有些失望和乏味;似乎是一連串的打擊和挫折,已經摧垮了這位北朝宿將的精氣神,而變得遲鈍唯偌一副生無可戀也毫無所謂的樣子,既然無所謂生死,也就無懼什麽威脅和手段了。

我只能暫時把他打發去和降將劉繼業之流作伴,在相關人員的幫助(監督)下,寫一寫畢生的回憶錄,看看能不能整理出一些又用的東西來。

但在即將離開的最後一刻,他無意間見到了穿著裙襖大呼小叫著,追逐著薛定諤的某個身影,刹那間臉色一變在變別提有多麽的精彩了。

至少那個一閃即逝的震驚、愕然和錯亂,並不是那麽容易作偽的。這就有意思了,顯然他並不像表面上那樣毫無介懷和在意的事情;這就好辦了;不過俗話說來日方長,發現了這個突破口之後,我也有的是時間和手段來慢慢炮制他。

此外……在梅州一帶沿海的撤退行動當中,辛稼軒表現出來將數萬人和物資,從容不迫的給分批送走的組織協調能力,其中居然還有相當部分是他夫人陸霓在背後襄贊和籌劃細節的功勞。

所以利用業余和閑暇時間,應邀出來承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或是掛上顧問、參贊的頭銜;就成了謎樣生物所羅織上層女性團體的一部分日常了。

為此我也親自上門一趟,當面大聲叫喊著“你還想偷和逃避到什麽時候”“只要我還在淮鎮一天,你就別想逃避自己的職責和使命”“你老婆都出來工作了,你還想躲在家裏做米蟲”之類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