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殤國(五)

泰平四年。

在嶺內嶺外交界的韶關,五嶺群山中的谷道和雄關內外,已經被招展得華麗旗幟和儀仗所充斥著。

對剛剛就地訓斥和處置了臣下當中的不良苗頭,處置和發派了一批明顯溜須拍馬,都給拍到馬腿上的官員,而不得不多在路上耽擱兩天行程,這才初步抵達韶州而言的大相國而言,也剛剛接到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以較少的代價和其他損失,那些平叛大軍成功的輕取和光復了廣府乃至畿內之地。壞消息是偽朝奉還內閣為首的那些叛黨頭腦們,還是在從逆水師的掩護和接應下渡海出逃了?

余下那些附逆的各路武裝也是群龍無首,而再也無心與官軍作戰,開始自發的搶劫和燒掠街市了。大多數人只是想著撈上最後一筆再躲起來,是以輕兵突入廣府的數只前鋒,在勢如破竹之下就輕而易舉的將他們一一擊破當場了。

而不好不壞的消息則是,雖然大部分城區都還算保持完好,但是用來泊船的碼頭和港區,卻都被刻意放下的大火所籠罩著。

由於那些叛黨在出逃之前,就事先堆積潑灑了大量的柴薪油脂,因此就算是當地的官軍想要救火,也無從救起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廣州開埠以來就沿用和經營了千百年的港市倉房碼頭棧橋,絕大多數都在蒸騰烈焰之中化作了灰燼和廢墟。

自此,就連派出人馬海路追擊的可能性也在短期內不復存在了;因為收復了廣府的官軍都是陸師,既沒有足夠的航船也沒有足夠操船的人手,而重新從東部沿海其他港邑調撥船只過來,卻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此外,雖然上城和老城的宮室、居城、宅邸、園林和大多數署衙官邸,都還是保持原樣而沒有被在呢麽放火燒掉或是拆毀,但是相應的宮廷器物、府庫倉稟,都已經是空空如也而唯於鼠雀了。

為此,預期頒給平叛諸軍的犒賞和加餉,也由此出現了不小的缺口,更別說日後還都所需的花銷;因此,只能繼續通過默許他們就地“抄沒”逆產,來進行變相的補償和犒勞。

不過令人聊以自慰的是作為一國之都,廣府畿內的地產和物業還是可以作價不少的;這一次的叛亂牽涉甚廣,又直接和間接的造就了許多無主的產業和權益;

只消通過後續的發賣和處置,再加上征地方富商大戶填移廣府的政策,應該還可以為朝廷日漸拮據的財計,重新充盈起來不少的。所謂生聚不易的“廣府夢”在國朝海陸八道,還是大有市場和人氣的。

此外,因為叛亂而空出來的官爵名位,也可以好好的運作上一番;既是作為酬功論賞恩結人心的名利手段,也是日後用來適當換取捐輸助國和經營軍伍,必不可少的重要資源。

畢竟,這也是少府寺對口幕府的重要收益來源之一。但是在此事之上的實際運作和經營,就需要格外的斟酌具體人選了。

他思來想去了好一會,又不斷的否定掉了好幾個名字和其他的可能性之後,最終還是將心思落到了,此刻正在江寧主持後方局面的,江寧留守兼司農卿,都度支轉運使鄭二官的身上。

雖然此君有著喜歡排斥異己,護短和種種無法讓人忽略的毛病,但在大是大非和關鍵事物上,卻是忠心和可靠不二,並且深體上意而手腕老練穩妥的第一人選。

這時候,又有幾分新呈上的奏書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論故天子失德請議另立疏……”

他不由撇了撇嘴,又是一份跟風逢上的套路和大路貨色,還有建議改元更新的,諸如此類的話題在近幾天,他已經不知道留中了多少份了。

但是隨即看下去的另一份奏疏,卻是讓他不由咦的一聲,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起來。因為上面的文字赫然寫的是《奏國宗合流同一疏》。

其中呈書的用意,卻是在朝廷制度上讓國族和宗室名正言順的進行合流,將原本的宗室和國族兩大親貴體系,自此混同一體而別無他樣。

而背後引申出來的隱隱意味卻是,既然天子一脈已經不堪扶持和繼立了,那就幹脆順理成章的廢除,祭由天子而戎專相國的二元幕政,而代之以唯一的外朝內廷和國宗源流。

這可是一個極為大膽的諫言,或者說是對上位者心思和底限試探,乃至是一次搏出位的冒險政治投機行為了。

不過,這件事情隨即就被他暫時拋在了腦後。

因為按照原定全盤計劃中的一環,給那位統領淮鎮五軍的羅藩子,安排一位合適的近宗賜婚的事情,也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時候。

但是原來的人選卻是出了狀況,作為國族之首的四大公室之中,最受澄海公嫡親女兒雯婷君,現在因為澄海公父子皆卷入叛亂而變得不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