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頹然(三)

翁山大島的西北海域。

兩艘緊密沖撞而抵靠在一起的大型戰船之上,已經變成人聲鼎沸的亂戰修羅場了。一連串咆哮的聲音幾乎是隨著洶洶的敵勢迎面沖殺過來。

“老海狗……”

“宗汝霖,你這個狗賊……”

“快快來速速領死罷……”

而在尾樓的舷杆上,被護兵簇擁的宗汝霖有些疑惑的看著對方,並不覺得認識這一位,難道是自己之前無意間上了對方的妻女或是姐妹,才惹得對方如此苦大仇深了麽;

要知道他當年縱橫東海,而改名換姓在沿海地方浪蕩的時候,沒少安慰和親近(勾搭)過那些,因為家人遠航在外而籍沒異常的深閨婦人和親眷們;畢竟,他這個大海狗的綽號可不僅僅體現在行事作風上,從某個生理角度說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然而想歸想,手中卻是不停的持銃連發,把三管手銃的彈藥都打出去掀倒兩名站在最高的敵兵,又倒手狠砸在另一名扶攬蕩到近身的敵兵臉面上,另手持刀插入對方的小腹,用力反拖出一大蓬血水來。

而在那些對射的弓弩手紛紛被打倒驅散之後,他的船邊和對舷上已經滿是油光水亮的甲兵身影,對方顯然也再度出動了船上的精銳力量。

雖然在船上沒法穿戴重甲,但是這些水軍健兒顯然還是找到了變通之法,就是名為鮫甲水靠的皮甲,主要使用大型魚類和鯨皮加工而成的;具有一定厚度的彈性和韌性,而可以防禦一定遠射的箭矢和刀劍的劃傷。然後再在要害鑲上鐵片,就成為了跳幫近戰中的主力和核心所在了。

既是兼顧了基本的防護又保證了在水中的靈活性;因此,相對於那些雜七雜八的海上勢力而言,在船上能夠有一隊披甲的海兵和水戰士,則是大梁水師主戰艦隊,才能夠擁有的制式配屬。

但是這些全身防護的海戰甲兵在火銃面前,不管是鮫甲還是鐵護,也不過是一轟既爛的破篩子而已,並沒有比布衣或是赤膊,更能夠提供安全感和存活率,就被紛紛綻開一團團殷紅,而迎頭仰面噴血撲倒在地了。

然而在眼看就要再度擊退這一波敵勢而乘勢反攻之時,突然帶著咆哮的排水聲,從側近緩緩一個巨大的陰影,再次籠罩在了“浪湧號”的側邊甲板之上,卻是又有一艘完好的敵船側身抵撞過來了。

霎那間的巨大沖震,讓聚集在“浪湧號”甲板上準備追擊的白兵們,頓時滑倒撲跌滾落成一團,也讓正在齊射的銃列紛紛迎面揚起而參差不齊的射了個空;

至於那些見事不妙試圖敗退的敵船水軍,像是秋風掃落葉落葉一般的,從幹舷、繩纜、網格和桅杆等各種攀附物上跌落、栽摔下來的,卻是狠狠撞的七葷八素的一時半會都沒法再爬起來了;

然後就被那些搖搖晃晃努力保持平衡的白兵和銃手,用趨前和抵近的銃刺和橫刀,給像是岸上殺魚一般的紛紛戳死剁翻在了甲板上。

兩艘幾乎相近制使的飛魚戰船狠狠撞擊和抵靠在一起之後,一邊在水線之下發出刺耳之際的摩擦聲,一邊相互擠壓著船身發出不堪承受的哢哢聲;

但是似乎是因為都在水線下采取了包銅鐵船底和鐵箍龍骨的緣故,居然還沒有發生任何較大的破損和滲漏,只有一些突出的上層建築和欄杆帆纜鉤索什麽的物件,相互抵沖糾纏在一起而碎裂繃斷開來,各種飛舞的碎片將站在邊上的人們給掀翻、打倒的慘叫連連。

緊隨而來接二連三沖擊的震動和搖晃,也讓那些站在船邊待機的人群一時間站不穩,而紛紛錯手失足吊落進海裏,或是幹脆被戰船之間的間隙給夾磨的粉身碎骨,然後又被浪花沖刷之後,就連最後一點血色的痕跡都沒有能夠留下。

這時候,“浪湧號”上重新站穩的銃手已經整好數排隊列,而飛快的裝好第一派的彈藥在噴吐的煙火當中參差不齊的放射開來,霎那間以甲板和船舷為壁壘,那些爭相冒出來的人頭和攀爬上來的身影,在噗哧濺射的煙塵和碎片當中,就像是擊倒的骨牌一般的紛紛慘叫痛呼著跌落下去。

然而再次響起了轟然一聲震響,卻是斜側面的敵船上一根桅杆橫倒下來之後,以此為跳板和通道再次殺過來一隊敵兵,然後又被迎面馳射的彈丸給打翻、掀倒在帆布面上,失足滑落跌滾進船縫中,又被夾湧的海潮給吞沒了。

“還是有些托大了……”

宗澤看著面前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爭相沖過來的數路敵勢,摸著臉上給劃破的血口自嘲道。

原本是打算用近戰的散彈洗了甲板之後,乘機俘獲這艘比自己的座艦還大上一號的飛魚戰船,但沒有想到就像是捅了蜂窩一般的,卻將附近所能見到的敵船都被吸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