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風動(十五)

榮陽城外。

某人也不免重重打了一個大噴嚏,震得傷處裂開頓時一股血水冒了出來。

此時此刻,身為車營備將酈瓊,也在別人的幫助下脫下被汗水和血垢粘連的甲衣,處置起自己的傷口來。

那是他在負責掩護友軍登城,壓制汜水關城頭的戰鬥中,過於靠近城墻而被墻上的北軍銃手,當作顯眼的重要目標而打中的創傷。

但是為了不影響戰鬥序列,而咬牙帶傷一個口氣堅持了下來,這才發現彈丸還留在體內,而讓流出來的血色帶有絲絲的暗漬。

一用筆鋒利的圓頭小刀,咬著牙將已經凝結止血的創口,給重新割開翻出裏面的肌理來;然後在用特制的尖嘴鑷輕輕的探入,沿著不停冒血的傷口直到摸索觸碰到一個硬質的事物,才張開鑷子用力鉗住,然後驟然發力從吃痛繃緊的皮肉裏抽拔出來。

只聽到細微的當啷一聲,一個部分變形,但還可以看出原來大致形狀的鉛制彈丸,就這麽攤在火燒過的陶片血汙當中了。

“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須發半灰不白的隨軍醫士安道全,仔細觀察翻動了這枚帶血的鉛丸後,籲了口氣道。

“也沒有有其他的碎瓣……”

“這樣只要養傷一些時間,不要亂動傷處,就會很容恢復過來了。”

然後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是重新用淡鹽水沖洗和清理創處,給紗布堵住的傷口,灑上白藥粉止血;再用稍大一些的彎口扁鉗,用力夾住被撕扯開的皮肉,用同樣水煮過的曲形細針勾連著綿線,仔細的穿透縫合收緊起來。

最後再沿著針腳細密的傷處墊上沾了酒淬的棉花,用數層繃帶緊緊的捆紮起來。

安道全算是梁山部眾出身的野路子大夫,但對於外創手段卻是很有一套,這才在早年梁山四出攻掠的時候,就被裹挾了上山。

因此,他對於所謂的外科手術的概念,也是最早接受,並且最快上手的少數人之一。跟隨了淮東的前程之後,他也成為受人尊敬的軍中主刀大夫之一,能夠讓他親手做清創這種小事的對象,也已經不多了。

當輕車熟路的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之後,他又例行交代道。

“天熱之下,要注意不能讓傷處附近沾水……”

“每天都要勤換繃帶和紗棉……”

“如果有傷處腫脹或是發熱的情形……”

“要及時到我這裏來用藥……”

“要小心鉛子的余毒,可不是那麽容易消掉的……”

“因此有所機會要多飲水和排尿……”

而在十數裏外,汜水關內的北軍營地中,則同樣是一片慘叫連天的情景。

北軍的傷員們也正在同袍的幫助下處理自己的銃傷。要是被打對穿倒還好辦,只要當場沒死的話,包紮起來就可以聽天由命了。

但要是好死不死的嵌在身體裏,那就麻煩大了。

只見他們用火灼熱的圓頭勺子,硬生生插入被銃子打的傷口裏,然後用力的挖刮和攪動著,直到挖出裏面沾著血肉的鉛丸或是碎片;再用藥膏和其他臨時草就的填充物,將傷口給塞堵起來。

倘若是如果血還止不住的話,就只能用燒紅的刀匕在這個過程當中就算是沒有馬上死掉,也會讓人活生生的痛暈過去的。

這就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對應火器傷害的主要對策,而在缺乏條件的情況下,更多的人則是倉促包裹了傷口,然後就這麽靠身體的概率苦苦煎熬的挨過去。

然後,面對他們的將會是體內異物和慢性的鉛中毒,所帶來的無盡傷痛與煩擾。

事實上,對於他們的大多數人來說,在北朝如今嚴重的物資和手段匱乏之下,被南軍的鉛彈打中之後,就算沒有陣亡在當場,也有很大的概率死在後續的感染和流血過多當中;

就算是靠身體素質好僥幸恢復過來,也因為缺乏常識和醫理的傷口處理不當和錯誤,很大概率留下來傷殘,再也無法在軍隊中服役,或是養好傷後成為正常的戰鬥力了。

因此,私下畏懼與南朝的銃軍,特別是與淮東軍的對陣,在這種後患無窮的事實和結果下,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一種潛在的常態和事實了。

……

私下抽空會見了這位來自扶桑藩的使臣之後,我才發現這其中的價值遠不止於表面那些東西。

因為相對於這位使臣的公開任務,我更在意的是他的家族身份和現有的領地。他叫吉良貞秀,乃是甲州刺史兼吉良貞滿的弟弟,也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

甲州是什麽地方啊,古律令制又稱甲斐國,隨著某個叫武田信玄的霓虹電視劇一起,將這個名字第一次給傳入中國大陸,還有關於當地盛產金礦的記錄。

然後是各種遊戲和動漫作品的加深印象和強調。

俗話說,誰不喜歡真金白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