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風動(七)(第2/2頁)

難道要因此改變方略了麽,我頓時陷入某種沉思當中。

……

洛都北面城頭。

兵部尚書楊嗣,也在打量著城內城外兵馬戎碌的備戰場面。

曾經有無算的人員、車馬和物資源源不斷的,度過北面黃河上的河陽三橋進入都亟道內,又如同各只奔湧的洪流一般的,在洛都城下匯聚起來。

經過再度的整編和操訓之後,又有一批又一批的向著西面和南面奔赴而去。

洛都城郊的數裏寬的方圓之內,盡是新舊修築的堡寨和營盤,就像是一個個星羅棋布的節點,將洛都內外被八水分隔的戰區和防線,給聯成了一個大整體。

而洛都城內,數以萬計的青壯北武裝起來,連同征發的民夫一起,北當作某種可以消耗的資源和緩沖,填充到了這些戰區和防線中去。

但是其中大多數事情,已經與他這個兵部尚書沒有直接幹系了。自從靈寶公建立了兵馬大元帥府,並且在戰後並不解散而是不斷加強權威之後。

他這個所謂的兵部尚書就和樞密院裏的那幾位樞相一起,涉及武官選用獎懲遷調委派,以及兵籍、軍械糧草、軍令、關禁、征戍和防調等等方面的權柄和職分,也被以戰時備敵從權的理由日益的消減和剝離。

進而成為大元帥府下另起爐灶的軍政班子一部分;而在涉及軍國方略,國務大政的內朝和小範圍召對上,只能扮演一些日常咨議的角色。

而且遭受如此待遇也不是無獨有偶的少數個別;而是幾乎所有前代大攝留下的老人,都被那位新任的攝政,用這種另行取而代之的變相架空手段,逐步排斥出決策圈子和權力中樞。

從恩威莫測的權謀和心機城府的手段上,現任的大攝已經深得乃父之風,甚至還有過之。

比如他的恩主兼元老,號稱前代大攝的“文膽”,皇道派的幕後支持者高潛,如今只剩下一個太子少保,北院宣徽使的頭銜。

雖然既清且貴待遇和名分依舊尊崇無比,但卻是逐步遠離了權柄和實務,也變相分化瓦解了他們各自的班底和人脈資源;

以至於,現如今他身為兵部尚書,除了些許站衙的門軍之外,已經再沒有直接發生關系的一兵一卒;平日裏也只能做一些錢糧征募輸送調集夫役之類,輔助性質的雜務,才能在例行的朝會上體現出些許存在感來。

而在此刻,他的弟弟門下侍郎楊璟,亦步亦趨的緊隨身後,向他報告最新的進展和見聞。

相比還有些許事情可管的楊嗣,楊璟所在的省台部寺監院體系,可謂是大多數都淪為了榮養勛舊元老的清閑之處了。

“楊可世那兒做的相當不錯……”

“已然數度擊退了南蠻子的進兵……”

“只是雖卻其鋒,卻是未能傷筋動骨其根本的……”

“在戰陣上,但是還折損了幾個新加入軍中的族親……”

“是啊,真是幹的不錯啊……”

楊嗣語氣復雜的嘆息道。

“戳力為公的楷模啊……”

“此外,張(德坤)招討在許州和陳州,亦是有所斬獲……”

楊璟繼續道來。

“只是尚不敢奉詔回洛都面聖述職……”

“又是一個李司空的故事麽……”

他有些語氣嘲諷的隱晦道。

前朝天寶到乾元年間的名將李光弼,可謂是平定安史之亂的首要元勛之一,戰功甚至猶在另一位郭子儀之上,最終官至右樞密使,拜司空,太子少保,而居於天下武人最頂端的位置。

只是後來正當那位被稱為“女中堯舜”的沈太後,保扶幼君專國數代而權柄喧赫,在她的陽謀手段之下,不但號稱“一身開兩朝,旋滅數十國”“無地藩主”“代牧宗藩”的權臣梁公,被迫遠走域外回鄉養老。

而名將郭子儀更是只能躲在府邸裏裝病等死,生性強硬的李光弼也沒有能夠堅持多久,就自請出外經略塞外善後事宜了。

到了晚年他一直懼為宦官所讒,而終身再也不肯奉詔回京。最終得以病死在九原的任上,年五十七歲。

不過正因為如此,才有他們這些大內總管的人群,私下帷幄籌謀的空間和余地啊。不為自己了然無望的前程與權勢,也要為了子孫身後有所計定的。

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權柄,但是多年任上培養起來的人脈和淵源,卻是那個容易抹除掉的,而且很多冠以軍國機要之名的東西,也無法完全繞過他這個兵部尚書。

比如,對南朝秘密派出的那個使團,雖然只是擔負著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的一次性任務,但是絲毫不妨礙他籍著楊璟之手,在其中落子和發揮真正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