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萌動(九)

遼西北部,屏城之內。

隨著主動裏應外合,驅散了北地聯合少量守軍,而打開門戶的城中居民,這裏已經變成淮東軍最新的停駐修整之地。

大麥和豆子在陶盆裏,用較大的卵石碾碎、研磨成含有不少麩皮的粉末;然後稍加水和粗鹽搓揉成大團,再捏下一節節較小團子逐一拍扁,最後用力甩拍在清理過的火坑裏,已經被燒得灰白發紅細碎卵石之上。

刹那間滾燙焦香的氣息,在火坑間蒸騰四散開來,然後把邊上燒剩的草木灰,給刮蓋到扁面坯子朝上的一面,靜待約莫一刻沙漏之後,就可以用陶片將烤熟的面坯,給挑拿了出來。

刮去上面的浮灰和下面的焦渣,名為石子烙饃的特色坑餅就此完成了,掰開凹凸不平的表面之後,就可以看到焦黃酥脆的外皮和柔韌勁道的內裏;

無論是和水幹嚼,或是泡在羊湯裏蘸汁吃,或是掰成薄片裹著炙肉烤串,或是抹著甜鹹酸辣的各種大醬和鹽菜吃,都是相當不錯的選擇和享用。

當用過的卵石連同灰土也被清理出火坑,就露出底下埋著的事物了;卻不是常見的山芋和瓜薯,而是一個用動物皮毛紮制的碩大袋囊,割開捆紮的上口,頓然滾熱四溢的汁水和煨成酥爛的肉肴,連同調和佐味的胡蘿沙蔥萵苣粗芹等菜色,就自然順勢流淌在大陶碗子裏。

不用再加任何的調味盒佐料,自是鮮美酥爛異常而名為袋肉的特色飲食,就此可以大開朵頤了。

甚至就算是烤焦的囊袋外皮,只要刮到焦化的表層,卻也能直接食用的。用小刀割成一根根脆生生的條子,可以作為脆生生的零嘴吃,也蘸著醬料作為配菜下酒,或是切成細粒下湯入味做碗皮凍子。

而在火上用平整石片連同羊油和韭蒜末子一起,炙熟烤好的肝尖、腰花、腸頭、肚條、肺片等簡單清理腌漬過的雜碎,也裝到一個大盤子裏。

石子烙饃和袋肉,灸雜碎,這是與草原交界地帶的特色吃食,也是當地有名的葷三件兒。也代表了缺少鐵器的遊牧民族,某種窮則思變的產物;雖然取材簡單而做法簡陋,但還是有讓人稱道的地方的。

我決定將這幾樣收入我隨身收集的菜譜裏。

而隨著高台山之戰的落幕,對方的暫時肅清和通暢;新成立未久的騎兵營,也並未停止腳步。而是尾銜著北地諸侯聯合的敗兵逃亡方向,一鼓作氣殺入了臨近的耀州,進行懲罰性的燒掠破壞。

這時候……從遼西的海路送來新的消息,卻是我有文聘之約的女孩兒,嘉業君的女兒媚媚,經過相對漫長的旅程之後,業已抵達了海州,同船抵達的,似乎還有布政使李格非的家眷。

此外,淮南方面傳來發生蝗災的消息,鎮撫府方面需要我果斷采取某種對策和應急措施。因此,希望能夠獲得更進一步的授權,乃至讓建生軍和守備團協助的權宜。

屏城的城墻之下。

鄂那部的阿魯忽,垂頭喪氣的站在人群當中,有氣無力的清理著城墻上的缺損,躲在屍堆裏裝死人的他,哪怕爬了一裏多地以躲在激鬥的戰場,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淪為俘虜的命運;

當然了,鄂那部已經不存在了,曾經合起來控弦近萬的三矛部帳,也只剩下了數千名被俘為奴的幸存老幼。

但作為山外草原的子民,原本就是藩奴出身他已經看得開來,敗者能夠作為勝利者的奴役對象,繼續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機會了。

……

遼城內城。

新任的代藩主兼安東守捉使羅允孝,坐在藩主議事大堂正中那個最崇高的位置上,不由有些唏噓和恍然,就像是好奇心十足的孩子一般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又有些難以抑制停不下來的亢奮,就好像手腳都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一般的。

畢竟剛剛接受過本家眾人禮拜和第一輪主持議事的他,還是沒有從激蕩鼎沸的情緒中平復過來。

要知道曾幾何時,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別說作為本家重要成員的隨從,進入著議事大堂旁聽,就算是沒事跑回到遼城來,也要受到某種意義上的追責和懲罰。

但現在,他卻坐在這個本家最高的位置上,對著那些年紀和資歷都比自己大上許多,往昔只能躬身行禮主動避讓的家臣和代官們,行那發號施令之事。

雖然,這是有他帶回來的三萬大軍,作為背書和底氣的緣故;但這大權在握的美妙與受用,卻不是用任何語言可以形容的。

他最大的缺陷和弱點,或者說讓家中那些人稍微放心的地方,就是他只是藩主羅湛基年輕時撿回來的養子,甚至還不是姓羅的家族成員,就連羅氏的一絲血脈都沒有。

這樣在日後,不要說是羅湛基的子女或是現存的兄弟們,就連靠的比較近的幾房,都未嘗沒有機會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