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徒變(五)(第2/2頁)

更糟糕的是,或者說更讓人羨慕妒忌恨的是,那個眾叛親離走投無路的大海狗宗澤,居然洗白上岸投奔了。

正所謂是,最了解自己的敵人,無疑就是同行中的叛徒。

於是,沿海島嶼之間的藏身之所和駐泊中轉地,也變成了淮東水師練兵的戰利品。

然後他們這些縱橫海路的好漢們,在相互的揭舉和告投之下,就連在岸上的最後一點根基和底蘊,窩藏點都被人給連根拔起了。

最後,僥幸能夠在轟如扉粉的火器圍剿之下,僥幸手腳囫圇的逃得一條性命來;卻也只能像牲口一般的,被驅使在這些累死人的鹽場、礦山裏,在棍棒皮鞭刺刀的督促下,用下半生來贖罪和償付了。

暫時隱藏了身份,而被當作普通海匪,監管在鹽田裏的翻海龍,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他是經過長期的躲藏和周旋之後,在長山列島之間借助亂礁和險灘藏匿,而最後一批被同夥供出抓到的海賊。

當然了,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串聯和逃跑,但是之前這麽做的人,都已經變成了掛在杆子上任憑鳥啄的風幹臘肉了。

但他還有最後一個憑據,那麽一個秘密和猜想。因為直曬淮鎮方面,鼓勵這些人犯之間,相互舉告的。雖然這是各相互構陷的大坑,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

究竟能夠赦免上岸過日子吃肉,還是在這裏的鹵水裏,像是條鹹魚一般的死去,就看這一招了。

“請告訴鹽場的管官,小人有重大事情舉告……”

兩日之後,關於疑似東海分社的勢力,在暗中招攬和募集海上匪寇和私販子的消息,被加急送到了益都和新羅、遼西各處。

……

青州,益都,布政使衙門的偌大後宅裏,茶水都已經開始發冷了。

“使君……為今之勢,難道你要繼續坐視下去麽……”

“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啊……失而不得……”

面對這位前來勸說的故舊,還有身邊幾位僚屬殷切的表情,李格非卻是在心底冷笑了下。

他當初帶來的那批人足足有上百,除了其中中途告病或者不滿意條件而變相出奔的,亦有大半數都以各種方式和渠道,加入到淮東的體系中。

依舊留在他身邊剩下的這幾位幕僚,則屬於某種高不成低不就,又舍不得放棄機會,離歌非本人也卻不過情面,而以幕僚屬官為名,權做門面的典型;

他們雖然眼巴巴的指望著布政使衙門,本該有的權力和便利,卻又不肯埋下身去做些實事和成績出來,也不願意接受淮東特色的新事物。

卻指望依靠著這些盤外招的手段,來謀取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雖然淮東同樣接納和吸收,來自布政、轉運這些清閑衙門所舉薦的人手和生員,但卻是有一條最根本的前提。

就是不管什麽出身背景和來歷,都必須到聯校裏去培訓過一段時間,並且考核合格才能正式履任。

那個聯校遷轉再修制度,就是個大號的過濾器。將各色來到淮東的人才和官吏,給一遍遍過濾掉不和諧的雜音或是潛在的隱患,然後才敢放上相應的崗位。

對此,他自無不可,雖然他在其中也掛了個名。畢竟與那位心放的頗寬的轉運副使曾華不同;他以布政使之職被差遣來淮東,本身就是一種政治上變相流放的懲罰。

因此,並不指望能夠在這個任上大漲拳腳,做出什麽成效和實績來,而是更加期望籍此在那些政敵的視野之外保持足夠的低調,平平安安少有爭議的度過這段任期;然後再尋找奧援和契機,在國朝重新獲得相應的資序和地位。

當然是更大的可能性,是這一世都背著這場北伐失利的名聲,勉強保持最後的體面退休,而寄希望於下一代的子弟。但相比其他幾位帥臣的下場,卻又是難得的善終之道了。

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在這個任上,被人忽悠著攪合進去,無端端的站在這位年富力強的制帥對立面上,而成了別人黨人之爭中,用來投石問路的炮灰和馬前卒。

光靠籍他之手給淮東帶來的這些人手和資源,所接下的善緣和潛在的人脈,就足以他在無權無勢的情況下,受用不盡到子孫之世了。

因此,雖然在心灰意懶之際偶然還有些許想念,但這些年下來也就漸漸的淡了,而把心思放在與聯校裏請來的那幾位治學大家,日常的交流與著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