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抉擇(四)

隨著天色發白,東山城中另一處地方,作為來自平盧道的後援帶隊大將,盧龍軍副使知都團練使李希堯,也在某種煩惱的心情中坎坷著。

主要是因為晚上天暗能見度差看的也不遠,因此,就算是直面敗了下來的兵勢,也尚且沒有什麽切身的感觸。

但是隨著天明之後,在城區內呈現出來的戰場,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遠遠窺探著城主府前的長街之上,被一車車清理出來的,形同屍山血海的慘狀。

足以讓所有窺探和偵查到的少數人等,都不由忍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或如潑了一盆冰水一般的冷徹透骨起來。

然後,他又忍不住抱怨和惱恨起來,負責暗中主持東山城後方局面的左企弓,與留在薛氏藩主身邊康公弼等關鍵人物。

明明是先前布局多時計劃周全,好生生按部就幫的事情,怎麽會被他們居然搞成這種局面。

雖然,他們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甚至遠超過預期的效果。

隨著國朝的變故,而生出異心的薛氏,與試圖暗中和解對象羅藩,已經重新反目成仇,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冥鬥士不死不休再無妥協的可能性。

而利用這場夜宴驚變,不但令重整旗鼓的羅藩武力損失慘重,羅氏的上層也幾乎被一掃而空,可謂是一舉兩得而事半功倍。

但是,接下來繼續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策劃推進的圖謀和策劃來說,就完全變成了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和慘痛的教訓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以康公弼為首,那些安插在薛氏少年藩主身邊的人自作主張,與負責呼應的左企弓,臨時決定節外生枝;而將受邀前來的淮東軍及其統帥,在宴會上連同羅氏上層一網打盡。

結果在後續的兵馬和布置,尚未完全到位的情況下,就匆忙發動起來給了羅藩上層一個之名的打擊,卻百密一疏讓的淮鎮那位給漏了出去。

然後,又沒能夠及時補救和挽回,讓目標與本部匯合而重新站穩陣腳發起反攻。最後連圍攻和剿殺羅氏藩主的最終目標都沒達成,就被卷土重來的敵勢,給打的損兵折將,而不得不借用了玉石俱焚的放火手段,才得以勉強脫身。

這個意外,不但造成了參與此事的各部人馬,意料之外的傷亡和損失。還將他背後那位大人物為首的政治集團,對於安東數代人的經營和滲透,幾乎給毀於一旦了。

而更加讓人肉痛的損失,則是安排在城東和城主府位置,負責阻截來敵和隔斷內外任務的,那幾位平盧各軍中的資深,元宿之將。

如平州討擊使王孝古,狼山防禦使於樓峰、柳林軍副使張覺,昌平鎮將張敦固等,也因此隨所部皆陣沒或是失聯其中。

因此,作為城中平盧軍方位階最高的李希堯,突然發現自己於現今的局面下,在重新得到更多增援之前,手下已經沒有足夠的軍力,對羅氏空虛的後方地帶發起更多的打擊和侵並行動了。

如果說,他要按照既定方略堅持下去的話,甚至連繼續驅使和控制,那些退下來的薛藩殘余人馬,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但是所謂勢比人強,他顯然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當他在這裏猶豫和糾結當中,多浪費上一刻時間,也就意味著下一刻局勢的愈加惡化。

……

而在東山城的另一端。

與剛剛蘇醒的羅湛基會談,其實只是一個很短暫的過程,但是交換達成的內容可一點不少。

其中除了兩家繼續聯合對敵,以及下一步對於遼西攻勢的看法,更加深入的盟約等等之外,他關心的另一個關鍵,就是能夠從淮東,輸入相應火器的問題。

原因是在這次東山城夜戰中表現的太出色,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了。

用那些羅氏族人轉述回來的話說,就是實在有些不明覺厲了。比起嗡嗡作響的弩弓,這些長銃管子看起來只要排好往前面一指,火光噴射之下敵人就一排排掙紮倒地。

雖然同樣要裝彈上膛,但比起需要費力抽拉扣弦的弓弩,就顯得實在是太省心省事了。

而且就算是個毫無軍旅經歷的販夫走卒,似乎只要學好相應的步驟,就可以很快上手使用。只要形成一定數量,就可以滿足守壘和城防的基本需要。

而遼河流域,乃至淮東丘陵,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種居於道路要沖的山城和堡寨了。

這對損失了大量老練將士和核心武力,卻依舊擁有不少人力資源的羅藩來說,無疑是一種可以用來作為眼下應急,乃至艱難時期過渡的權宜手段。

根據幕僚小組的判斷和建議,顯然羅湛基就是看上了這一點,而不遺余力的拿出各種優厚的條件來作為交涉。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雖然非傳統羅氏一脈繼承人的軍旅出身,但是同樣在某些方面也更加不拘一格而更有獨到之處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