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抉擇(三)

東山城中的喧鬧與紛亂,隨著轟然坍塌的城主府後半截,漫天紛飛的星火和喧囂直上的煙塵,慢慢黯淡下來的火光,而進入一個有限相持的新階段。

雖然趕去攔截和阻擊的部隊,只抓到了敗逃之敵的一點尾巴。而在西面城墻方向敵方留守部隊,居高臨下的地勢阻擊下,在嘗試性攻擊中付出相應的傷亡之後,不得不匆忙退了回來。

但隨著城中重新被聚集起來的力量,似乎東山城裏的優勢和主導權,又再度轉向了淮東-羅藩的聯軍。

而我也當下決定,主動停止了進一步的攻勢,而轉向對於控制區內殘余敵勢的清理和整肅。

畢竟這一場夜戰下來,我帶來的部隊雖然尚稱精銳,但在黑暗之中遭遇的混戰和激鬥下,也達到了數百之數傷亡。

現在隨著藩主羅湛基的回歸,羅藩所屬的局勢也因為有了主心骨,而已經初步穩定下來。

至少在沒有更多的利益保證和條件交換的情況下,實在沒有必要拿身邊這些寶貴而有限的實力,去為別人家的事情去賣錦上添花式的死力了。

另一方面,則因為藩主羅湛基的回歸,讓羅藩各部武裝在以我為主導的,臨時指揮協調體系下,繼續團結一心同仇敵愾,配合攻勢的理由和動機,頓然消失了一大半。

剩下的只有對薛氏繼續復仇和發動討伐的動機和目的,在藩主回歸人心有所變化之後,也就變得不是那麽迫切了。

而他們畢竟不是正規的行伍居多,當這股銳氣和勢頭松懈下來之後,短期之內就再也很難再驅使起來重新恢復舊觀,或者說繼續下去也就打不動了。

我方,也沒有更多的理由,為這場原本就是屬於羅氏的戰事,而繼續要求對方,在統一指揮上提供相應的協同和配合了。

這時候後方給我匯報的,關於城外發生的一個小插曲,又讓我找到了更好的理由和借口。

前往接管城外營地的過程倒很是順利,但是想要獲得後續輜重補給的時候,卻遭到了一位名叫李莞道的留營代官,以做主之人不在,未得授命名為由的變相拒絕了相應的要求。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個看不清楚形式和狀況,而挑出來攪局的愚蠢貨色的存在。但是這個消息,顯然讓我不怒反笑了起來。

這下事情就很好辦了,停手下來的理由也有了。畢竟,這已經不是作為盟助的我方不肯出力的問題,而是羅藩內部的扯皮和拖後腿,才讓這個大好勢頭無能為力繼續有所作為的。

這樣無論放到那裏說,我軍實在都已經仁至義盡,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了。

如此思路周全,主要還是為了某種名聲的上的考慮。雖然在更大的利益之前,名聲這種東西是拿來出賣的。但作為實力占有優勢的盟友好名聲,有時候還是可以換到更多長遠和隱性的東西。

這時候已經夜幕深沉,虞侯長薛徽言又向坐鎮城主大堂的我報告了一個新的消息。

就是有一些城主大堂裏的幸存者,正在對著本軍控制下的薛氏俘虜,大肆打罵泄憤,乃至動手淩虐,直到被我的人制止下來。

至少在俘虜的處置上,我的淮東軍擁有第一等的優先序列,他們也無話可說。

雖然之前有羅氏藩軍對於潰敗的敵軍,報復性的大肆屠戮而基本不留俘虜;但在被本軍正面擊破的敵陣裏,還是有一些傷員被從屍堆裏撿出來,放在那裏自生自滅;後來又有在城坊清剿的小規模戰鬥中,又捕獲了一些活口;

因此,最後還是得到了七八百名的俘虜,其中大多都是那些散落各處的薛氏兵馬,只有少量來自平盧道的北朝兵。因此被圈進監管在一地,被等待後續的身份甄別和逐一審問。

然而羅氏鬧出來的這個小插曲,卻又產生了另外一個意外的結果。這些俘虜當中人人自危而驚懼異常,乃至有人主動向我的人表露身份,而希望能夠得到庇護和更好的待遇。

他是一名薛氏的高級家臣,又和北朝的平盧道的那些軍鎮,有著不少的親緣,從身份和社會關系上說,交到羅氏手裏都是難逃一死的結果。因此,按照他的說辭,寧可寄希望於淮東鎮這個外來者身上。

作為聊以自保和改善境遇的交換條件,可以向我們提供大多數人暫時沒有掌握的,這次變亂有關的種種內情和細節,一些他所掌握的信息乃至推測。

雖然其中大多數都是無法判斷的廢話和臆想,真正有用的信息,但是他最後說出的那個有所關聯的那個名字,卻又讓人微微重視了起來。

因為,對方是北國屈指可數的重臣,新任的七邊宣撫使。之前不少安東諸侯在來自北朝的誘導下,乘機攻入空虛的草原腹地,就是出自他的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