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啟東(四)

萊州灣。

海水依舊冰冷刺骨,一些黑點飄蕩沉浮在浪湧與波濤之間。但若只要走進了看,就會發現是一些抱著漂浮物的人體,他們起伏在浪濤蕩漾之間,努力的想著岸邊劃水而來。

直到他們隨著海潮在近岸站穩腳跟,又踉蹌的穿過礁石錯雜的灘塗區,然後到了特定位置之後,自然有人將他們接應和攙扶著,送進最近的帳篷裏。

岸上已經篝火點點兒而營帳星布,烹煮炊事的煙氣從一些營帳裏冒出來,而帶來了某種濃重的人氣和生活氛圍。特別在浸泡了許久的冰冷海水,經歷了失溫和體力耗盡的折磨之後,換上幹凈溫暖的厚實袍服,在火堆前喝上一碗口味濃重的胡辣湯,讓許多人不有生出某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來。

新任的萊州水營鎮將,海兵副都監劉琦,與受邀而來的水軍教習兼巡海副使宗澤,也在撲面而來的海潮之中,巡看著這一切,不時的提出一些建議或是點評,或是討論著某個細節。

雖然,目前只劃撥給了一個營的糧餉、裝備器械和其他資源,但劉琦還是在現有的基礎上,將麾下的海兵隊三營,完成了擴編的基本構架,然後再從從各地挑選補充,合適的兵員呢。

當然,按照傳統國朝海兵隊的具體要求。都會優先選擇那些生活在沿海沿江地區,漁民、船工出身為主的青壯年。

然後通過海陸之間不斷專場的操訓,能夠梟水而善於短距離潛泳,和在海上依靠有限工具泅渡,乃至操使舟楫進行視野之內的突進,跳幫和攀爬戰術,野外生存的短期自持能力。

而在淮東,顯然就沒有這種便利了,因為沿海各州凋敝的厲害,青壯年少得可憐;當地基本地額勞動生產活動,大都是靠外來移民填充期間。

而來自國朝的那些前海兵隊成員,就更沒有他的份了。他們大都是近海水軍和內陸車船隊的骨幹力量,斷然在不可能來吃回頭草的。也只能通過協力的關系,從地方上借調一批人手過來,權且充作指導和編訓的教頭,又找了培養出交情來的,同樣非體制出身的宗汝霖作為幫手,這才把基本的架子給搭起來。

因此,為了獲得足夠合格的兵員,他不得不討了一份文書,深入到南邊兩州的流民檢疫營裏去,以相對優厚的待遇招募那些來自淮南背景的難民。

這才初步勉強湊齊了剩下兩個營員額。

當然,這種待遇是沒有那麽好獲得。作為海兵隊甄選的第一步,就是用船載上這些挑選出來的,衣衫襤褸而才吃了幾天飽飯的候選人員,待近海某處趕下船去,讓他們借助有限的工具遊水上岸。

在此期間那些說大話或是妄言之徒,就會被大自然的殘酷環境,給天然的淘汰掉。

然後通過更加嚴格的拉鏈和操訓,一甚至一定限額的傷亡率,來確保盡快獲得合用的人手和經驗模式。

不知道為什麽,身為主官劉琦似乎有一種錯覺,自己組建的這些海兵隊,很快就會在某些地方給派上用場的。

……

與此同時……

天下大勢的洪流,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滾滾向前奔湧而去,而將更多的人和事物的命運,給裹卷向難以臆測的方向。

而在江寧城中,作為有資格撥動和攪擾這天下大勢的,極少數人之一的大梁監國,則依舊還覺得大多數事情,依舊重新回到了正軌,或是尚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饒有閑趣的看著一條加送進來的邸文。

“泰平四年二月二十九潤日,淮北聞警,塞胡再度南下,多為北國所誘,而驅使攻殺在前……”

是以,時人多有可見,淮水北岸的宿州境內,煙火喧天而攻殺四起,隔日成片浮屍順水而下,漂至南岸下遊的楚州地界,淤塞與浮橋之畔。

當然了,因為某種害怕時疫的緣故,沒有人會去刻意打撈和仔細檢查,這些被泡得有些腫脹的浮屍,這樣也就沒人會注意到,這些屍體新舊不一,而且經過不同距離搬運所留下的痕跡。

而跟多的是被對岸戰事的激烈和慘痛所吸引著,做出各種戒備和告警的舉措來。

“倒也真是趕巧了……”

只是當他目光回到,精心制作高辨析度的大地圖上之時,卻又不免種種嘆了口氣。

由紅藍黃綠數種顏色標示出來的,各地不同程度的控制區和有限延遲的戰況,就可以一看出來。雖然他通過嶺外維持的各路大軍,依舊掌握著北伐打下的大半江山,但是相應的情況和局面,卻並沒有讓人覺得樂觀多少。

哪怕他已經掌握和入手了,大片屬於華夏九州腹心地帶,傳統意義上的精華地區。

比如,作為自古以來最大產糧區的兩淮之地,如今是以淮河為界,南北兩片各自對敵的戰區,因此地方上不但毫無產出,還需要巨大的投入去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