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悵懷(四十)

洛都城中,再次迎來了一場難得的盛會。

緊隨著告捷的露布,則是得勝歸來的甲騎。

他們血戰得歸的甲胄,早被修補清理擦拭一新,成從成列的走在洛水邊的大街上,正所謂是“甲光向日金鱗開”。就算是遠在對岸的軍民士女,也依舊可以看得分明的一時盛況。

而緊隨在他們隊列旗仗身後,則是滿載著戰利品和其他繳獲的大車,形同長龍的遠遠排開。

一些雜七雜八式樣的火銃,和其他被繳獲的槍仗甲械一起,被如獲至寶一般的擺上了巡城遊街的車馬中。

當然,看起來雖然數量極多,但只有最上面的一些是真正的火銃,其他則是戰場上收羅出來的破爛,用意濫竽充數的貨色。

而且,就算是這些擺在上層做樣子的火銃,實際的完好率也是極低的。

但是對於這些被號令走出家門的洛都士民來說,他們既不懂這些斬獲的貓膩,也自然分辨不出這些差別。

於是,在那些混雜在人群中,拿了一人一鬥米的酬勞,而負責起哄叫好的各色遊手青皮、無賴混混的帶頭下,為衣甲光鮮的王師,忘情的歡呼雀躍,就只能是他們眼下所做的唯一事情了。

以他們有限的眼界和渠道,只會知道,那只曾經在洛都城裏,橫行往縱的“滿萬不可敵”,在國朝的鐵騎面前,也不過時土雞瓦狗爾爾。

觀閱遊行的城頭之上。

樞密左使,通政司都承旨張叔夜,對著左近吩咐道。

“得了這麽多的式樣……以供他們盡情的拆解與仿做……”

“軍器監的那些能匠們,再造不出足夠合用的銃器來,那真該去死了……”

而在城墻的另一角。

“羽林騎、屯門軍……呵呵……”

重新起復的兵部尚書楊嗣,對著以及退養在家的前參知政事高潛,毫不掩飾的哼聲道。

“當代大攝,還真是自比漢武。太宗的志向啊……”

羽林之說,最早鑒於漢武帝時期的建章宮衛士,取義“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用意,開天子近衛之初;

而屯門軍,則是自出唐太宗時,於玄武門置“左右屯營”,世稱屯門軍,以高祖起兵太原時,身為上柱國兼唐國公的家將部曲親從子弟世系充之,是為大唐羽林、龍武、神武、神策等北衙諸軍之始。

由此可鑒,這位攝政迫不及待的用心和期望了。

“就不知道,那位君上是否還有這個氣量和格局了……”

高潛不動聲色的回了一句。

雖然,北朝經過洛都保衛戰之後,朝野之中的皇道派,都已經被徹底打壓下去,但是相對於軍隊中湧現出來的新生力量,新一代朝廷在事關政務和選官方面,就有些乏善可陳,或是說人才凋零了。

因此,就算新一代的攝政,再如何不待見這些人,也不得不在現實需要之下,捏著鼻子重新起復了這些皇道派的殘余,來確保朝廷運轉和日常施政的基本效能。

因此,楊嗣等人的境況和際遇,反而沒有之前那麽糟糕和緊迫了。當然,這也和他們失去了在軍隊中的影響和發聲,大有關系的。

而在皇城大殿中的氣氛,就沒有那麽樂觀了。

“孤家養軍千日,彼輩就是這麽回報的麽……”

當代的大攝兼衛王,正在冷著臉訓斥道。

“從滑濮到毫宋的沿黃各州……”

“整整布下五鎮人馬,七州防要……就都沒排上什麽用處麽?”

“近七八萬人馬的軍額,居然就擋不住南逆區區一只長驅直入的馬隊。”

“反倒被人以寡擊眾,座困在居城而始終畏不敢接戰……只會一味的告援……”

“若不是孤的羽林和屯門軍,正當其會……”

“難道還要讓這些南逆騎旅,徑直闖到畿內來麽……”

“什麽時候南逆的騎兵,也有這種馳騁縱橫的能耐和本事了……”

“須得知曉,現在可是積雪塞道的凜冬時節啊……”

衛王張恩賢話鋒一轉,有對另一些跪伏在地的戎裝身影道。

“還有你們……”

“這般的戰績,哄騙下外面的大多數人也就白了,卻又有什麽可以自誇一時的……”

“培養羽林騎士的耗費甚巨,光一甲騎的口嚼,就抵得上十數軍卒的日資所用……”

“卻被拿去換取敵勢倍半的殺傷,委實值得誇耀麽……”

……

聽到前方訊號塔傳回的急報,步騎混成的突擊部隊,在打到滑州境內遭受了,先勝後敗式的受挫,乃至嚴重失利的消息,我反而沒有什麽特別動容或是太過詫異的表情。

甚至有一種終於是有這麽回事的釋然和輕松。

如今的淮東底蘊和資源,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只,遭受一兩場失利就要痛定思痛,只能考慮另行轉進的敵後孤軍,所可以比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