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兵戎(四)

夷州大島,曾經蠻瘴之地,土夷生聚的外島,作為梁公身後的兩大采邑之一,經過數百年的經營與開拓,也是另一番面貌。

除了在來自對岸的捕奴大潮中,遠避島中深山辟谷,苟延殘喘的土蠻氏社之外,沿著橫貫島中的數條大溪大河,已經是遍布城邑與村落,人煙稠密而雞犬相聞。

而在夷洲的治下,如今設五府十六州,但其實質上除了國朝直管的五府,並州城及近郊外,其余大部分平原和丘陵之地,都分散在數十姓大小藩家手中,故而又稱夷州藩,以澄海公一脈,世系代行管領之責。

而在公室之下,其中又以五府的地理形勢,各自以八葉之一薛氏為代表的五大世臣馬首是瞻,自開國歷代幾乎鮮有變化。

直到三代前的廢澄海公,掀起的治平之亂,幾乎欲劃東南半壁而自立之,別號東梁,而欲以北朝和解,互通往來。

好容易才被匆匆回師的大軍,給鎮壓和討平下來,但是治平年間乘著北國內亂,已經打到淮河邊上的北伐事業,也因此功虧一簣。就連守淮望江的勝型之勢,也最終沒能保住。

然後一一清剿退縮閩地的叛黨,再以閩中沿海為跳板,輸送大軍登襲夷州,陸陸續續的有打了三年多,才在山中擒獲廢澄海公及親黨,梟首太廟。

期間島中死者數十萬,民間損失不可勝數,至今部分地方猶未完全恢復過來。而國朝耗用數以億計,此後的財政虧空,足足用了一代人的勵精圖治才彌補過來。

因此,當時的幕府大政,為了永絕其患,開始將這個距離統治中心的分藩地,一邊從政治權利圈裏逐步邊緣化,一邊又強力推行郡縣化。

澄海公領下的三十余姓藩領,也因此牽連甚廣,被燒成白地或是搶掠一空,又被廢並和裁撤的足足二十多家,又從僅存藩家的保留地中,強行分家五到十支,自此式微下去一瘸不振。

以至於原本處於國藩中流,而偏居島東近海一隅的依蘭州,蘭溪之地的宇文氏,依靠及時輸軍助餉,協力平定島亂,乘勢崛起而成為夷州屈指可數的大勢力,不但擁有練兵備蠻的便宜之利,甚至還將影響拓展到了扶桑等地去。

但在國府大多是勛貴眼中,以礦冶起家而投機得勢的宇文氏,在家世底蘊上,終究還是遠不及所謂的“五脈八葉”老牌世臣顯貴,而被人視作驟起旋滅的暴發戶之流。

雖然厚有地方之利,但在朝堂中樞之中,卻現有發展的余地和足夠分量的代言人,連載宗藩院裏的代表都沒有,這也是宇文氏歷代家主向努力改變的境況。

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宇文家卻有一個顯著的優勢,就是歷代的宇文家主,不但妻妾眾多,也都很能生女兒,特別是漂亮的女兒。

是以通過世代通婚和聯姻,宇文家族迅速與島內各藩和國人世家,結成了這樣或是那樣的親緣關系和紐帶,號稱“島半之親”。

並且通過本家的影響和扶持,最終將好些中小藩家,逐步變做了宇文氏的附庸與從屬,而在夷州擁有了首曲第一的影響力。

而在當代家主的眾多成年兒女眼中,他們的這位父親大人,顯然是太過寵愛那個幺妹了,寵愛的已經是昏聵不明了。

雖然沒有明言讓她繼承家業,卻不但劃出帶有大片山林和港口的北角之地,任其胡作非為,還暗中指派她去廣府襲爵,順便接管當地的產業。

這也最終在那位幺妹就地自擇夫婿,還帶著家業倒貼上門的消息傳來之後,積累演變成某種激烈而洶湧的反彈。

於是乎,作為宇文家外海船團的重要人物,宇文拔都,字包村,也在面臨著某種兩難的抉擇。

是放棄島中過往和其他事物,繼續一以貫之的效忠遠在廣府的宇文十一娘,還是接受現實而對如今的宇文家當權者們輸誠。

他畢竟越是姓宇文的一員,雖然是血脈極遠的旁支別系,但同樣也不可避免的被牽扯進,家族站隊的背景中去。甚至有人找上他威逼利誘,要求他配合家中前來接管的人員,交出這支聯合船團及其所屬的權益。

這個結果讓他有些憤慨和不安,於是陽奉陰違的帶船出海,就在沒有上岸過,又暗中放逐和驅趕走了那些,傾向家中當權者的人員,也算是變相表明了具體的站隊和態度。

本以為就此走上一條決裂之路,但現在,他總算可以名正言順的重新回到家族的領地中了。

正所謂天有所不測之風雲,經過了前些日子跌宕起伏的大反轉之後,現在族裏這些原本有些趾高氣昂的人,卻有些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畢竟,他們針對遠在廣府的那位十一娘,所做的手腳可不少。甚至越過病重的家主,而私下動用印信出具婚書,好吧十一娘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