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漸變(三)(第2/3頁)

另一些人開始清理益都附近的積雪和平整道路。

而婦女和老人,則留在城中,幹一些清理垃圾,收集揮手廢棄物資,等幫工性質的零碎雜活。

……

江寧行在,石頭城,望江門附近的臨時大獄之中。

前軍行司的實質帥臣之首,兼領本陣與東面使君章玉吉,正像一只困獸一般的,在透氣的二尺窗格下,反復度來度去。

雖然是囚室,但是作為這些權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暫時息身之所,臨時的額獄政管理房還是盡可能的提供了某種便利和布置。

畢竟,作為,門生故舊,雖然無法改變監國的意志和決定,但是對於他們這些低下品的小人物,卻是毫不缺乏手段的。

因此,只是稍作招呼,管獄的提刑們,不但讓出了這件原本足夠寬敞的事房,改作專屬的額囚室外。各種名貴的家具陳設也是一應俱全,連溺桶夜壺痰盂,都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座絲綢垂幔的雕花大床。

在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炭火和熏爐的供應下,令寬敞的室內暖融融而毫無異味,就如同一間舒適的家常居所一般。

雖然頗受優待,也沒有吃什麽苦頭,但這種坐困囚室的生活,絕不是章玉吉想要的。

他應該在禦前觀覽中享受得勝班師的萬眾矚目中,然後走進政事堂或是樞密院裏,進而成為幕府禦庭會上,有資格表態的那一員。

他已經超過五十歲了,雖然牙齒依舊堅實,腰杆也仍舊挺拔,但是對於政治生命來說,卻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正是不想被人說是屍餐素位,才放棄了補入樞密院的機會,而爭取到這個東南路北伐大軍居中運籌的要任來。

作為伴隨郭超創立的廣府老派門閥之一,章氏一族從資深文臣世家轉入武途,才不過兩代人,因此到了章玉吉身上,既有文武兩班左右逢源的好處和優勢,但在身居高位後更進一步的仕途上,卻不免又有些青黃不接的尷尬。

前代人在文資仕途中的人脈和淵源,正在逐漸淡去,而新一代在軍中的地位和影響,卻是尚未培養起來足夠的基礎。

因此,他格外需要北伐中的這個位置和機會,來鞏固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和功績,為子孫完成一個至少三代將門的轉型。

然後,他努力調和著前沿的紛爭和事務,承啟著軍前的需要和後方的意志,巍然不動的在首席位置上,冷眼坐看著幾位帥臣同僚之間,那些勾心鬥角和爭權奪利的,明面和私下各種舉動。

然後看著他們一個個黯然出局,他依舊是帥司裏,那個可以左右大局的人。

但是,現在他卻有些羨慕起那位,因為犯了過於明顯的錯,而被提前招還的蔡候了,起碼他雖然一時被閑賦在家,卻有很快得到了啟用。不用為後來發生的事情,而受到追究。

就算是再後來被招還的那位杜君毅,杜使君,對戰局糜爛所承擔的責任,也遠比他要輕松的多,最多也就是任事不明,強制退養的結果。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還在任上的帥臣來說,那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全線大敗的罪責必須有人出來承擔。

而作為名義上總領全局的大本營,乃至作為幕府的接班人——監國,是不可能因此受到公開的處置,那是動搖國本的事情。

因此,這一切,也就只能有自己這些,居於前線運籌帷幄的使君們擔待起來了,章玉吉作為首席帥臣的頭等責任,也自然是徹底跑不掉了。

對於國朝來說,難道還有比他更足夠分量的罪魁禍首麽。

因此,他只能努力的自救。

不斷的通過牢獄裏送出去的消息,讓家眷親族門人們四處活動著,一邊暗中溝通其他幾位使君用以互相自辯。另一方面,則是拿出家族多年底蘊,所積累的財貨珍寶和人脈關系,上下打點探尋著那一點點可能性。

只是作為敗軍之將,就算是曾經的家門顯赫,也不能改變大多數人藏在無奈和無能為力的委婉說辭背後,那種避尤不及的避嫌態度。

這種令人無奈而絕望的回應,在半個多月後,終於得到了某種變化,卻是來自當初的主戰派和北人黨中,被排除出北伐大業的某位大老。

需要在外部因素中找個足夠分量的罪魁禍首,比如某個一直桀驁不馴的存在,來作為這次北伐失敗整體開脫的理由之一。

只是對方舉出的這個證據,也實在太過有些荒謬了,而且同樣還要面對監國的質證和倒查。要是依他往常的身份,完全沒有必要那自己,舉足輕重的身家前程去,為這種有些無稽之談的事情背書。

但是現在,他已經自覺所日無多,那些親族子弟,卻是需要這個機會。

他望著外面自由的天光,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抓住這個唯一的契機。他已經沒有多少時光和歲月,等待監國的憤怒逐漸消散,或是讓大府重新想起他這個,一度還算得力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