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漸變(二)

“該死,又來了……”

谷老四冷眼看著出現在道路兩側的那些身影。

用力啃了口信手搓的雪團,感覺著口腔中冰冷刺骨帶來的刺激和振奮,待到雪塊在嘴中溶做水潤濕了喉嚨後,才把混雜的沙子吐掉。

這才舉放著銃子,將最當頭的一個,套進照門和準線中。穩穩的扣發下去,彭的一聲在一匹胡馬前胸側邊上,炸出一朵血花。

中槍的馬兒不由痛苦的嘶鳴一聲,連帶著禦者一起摔在雪地上。

更多的胡馬兒則是有些警惕的奔湧上來,構成了一個拉長的密集橫列,做出預備沖刺和搜索的姿態,這也是他們最慣常的反應。

特別是在這一路遭受了層出不窮的冷槍流彈的襲擊之後。

只是,這一聲槍響,就像是一個信號,霎間千銃齊發,槍火的煙霧從這比他們的雪墻後、林木間上升騰起來,又便做了無形呼嘯的彈雨,將這些被半環在漏鬥口裏的胡馬兒,紛紛人仰馬翻的擊倒在地。

幾刻之後,除了轉身奔逃走少出嚇破膽的幸存者,以及大片躺在被染成血色的雪地的屍體和傷員,就在沒有能夠站立的事物了。

而作為伏擊者們也從掩護物後面站了出來,在更多胡馬兒聞聲趕過來之前,迅速整裝收隊,連戰利品和俘獲都不要,就撤到山林間預制的宿營地裏去休整。

至於那些猶在地上呻吟的受傷胡馬,嚴寒和失血,會幫助他們完成最後的步驟。

望著大片退入山林的足跡,谷老四呵著冷氣,最後一個離開這處滿地狼藉的戰場,他已經是一名統帶三百五十名銃手的部將團頭,也是這只八百人混成戰團的臨時主官。

而在半個多月前,他還是遷徙押送大隊裏的一員。

但是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事情就突然發生變化。就在第四批上萬口遷徙之民,以掉隊和損失數百人的代價,風塵仆仆的抵達青州境內收容營地的第三天。

原本死寂一片的雪色荒野上,再次被黑壓壓的人潮,帶起遮天蔽日的煙塵所籠罩了。

那是來自北面和西面的無數難民,同時裹挾著大量國朝敗兵,在更多胡馬兒驅趕追殺下,就像是一陣陣奔湧而至的洶洶大浪,踏爛淹過了原野的覆雪之後,又幾乎是沿著空曠地帶,沒命得向著四通八達的徐州這裏,狂奔逃亡而來。

這些逃亡者在胡騎的追殺下,幾乎用屍體鋪滿了經過的每一條道路,每一片田野、村落,幸存下來的人們在一波波穿過了那些被廢棄的空城之後,又幾乎是本能或說是慌不擇路的,追上了原本大隊人馬撤退留下的尾跡,成群結隊的向著青州而來……

他們大都是從那些被後續入關的胡馬兒所打破,各地城寨邑落裏慌不擇路的逃出來的幸存者。

事實上,就在前一批入侵的胡馬兒浪潮,在相繼受挫與城塞之下,而放棄攻略堅城裏人口物資的努力,都逐漸轉向更加溫暖切富庶,也更加防備不足的南方搶掠,以彌補前期的損失和消耗之後。

那些來自更加遙遠的漠北、漠西草原深處,比別人更遲一步得到消息的塞外諸侯和所屬番部,也終於沿著前人留下的廢墟和蹤跡,浩浩蕩蕩的陸續殺入關內。

於是那些在前半個冬天裏,依靠城墻和堅寨苦苦堅持著,好容易在中原大地上苟延殘喘下來的,各色諸多據點和城邑,就不免再度應接不暇的遭受了滅頂之災。

因此,僅僅在短短的數日之內,河南、或者說徐州一代的形式就變得急轉直下。而本軍這些沿途布置留在後方的預設陣地和機動力量,反而成為了最後底牌和指望了。

這一個月下來,他們這些輪番上陣的阻擊部隊,已經在沂州境內的費縣、沂水、顓臾一帶,一口氣打了大小數十戰,擊敗、擊潰、擊退的敵人數以萬計,在二線的承縣、甑城、蘭陵各地,也接應撤退和收容潰散的敗兵、難民,也是不計其數。

只是此番交戰的這些胡馬兒的數量更多,成色也更加的繁雜。

因此,根本不曉得本軍的厲害,也不似前番在徐州城下,所交手和遭遇到的敵人那般,即懂得聯合起來互通聲氣,也會相互掩護著知難而退。而是發現一點苗頭,就這麽一波波的大肆殺將過來了。

與此同時……

青州州治益都城,已經安頓下來的本部,已經入駐了原本青州轉運使的署衙。

而作為一軍之主,兼帶臨時管領軍民的我,也被埋沒在迅速堆積起來的表章和事務之中。

畢竟,這裏是打算穩定下來長期經營和安身的地方,和之前那種權且當作短期物資和勞役來源的占領區,又是大不一樣了。

除了在沂州、兗州一線組織和配置相應的基礎防線之外,民生基礎方面的安排也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