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天傾(九)

這章算17號的。

上陽宮,客省院與露蔭殿之間,一處北軍的臨時駐地,也遭遇了意外的突襲。

悍戰之中的北軍大將楊可世,剛剛刺穿了一名甲兵,卻被多方拼死夾住刀刃一時掙脫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迎面劈下的雪亮刀扇,從自己讓出的肩甲葉片上重重的劃過,令人牙酸的割裂切斷了好些甲片和皮質襯裏,最終去勢用盡的留下一個滲血的細長口子。

到與此同時,他也把另手抽拔的護手短刀,捅進了對方的肚子,狠狠攪了一大圈,並籍著尚未死透的屍身為掩護,左格右擋下了另外三個敵兵的戳刺砍劈。

這時追隨身後的護兵,也終於搶上前來,一左一右的用手牌擋隔掩護著,有些過於突出的楊可世,緩過氣來而重新退,還到己方的戰陣中去。

這一陣突至的遭遇戰,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些南軍襲戰不果,丟下上百具屍體之後,就很快退散在宮室殘垣之間。

楊可世也沒有下令過多追擊,而留下警哨後就退回到臨時的駐地裏,這裏已經是青煙裊裊而上,顯然已經準備好了戰鬥間隙的炊食。

隨後一個裝滿熱食的鐵盔,被徑直送到了楊可世面前。

裏面是剁碎的肉條和幹脯,連同陳年豆麥煮成的雜粥,熱乎乎濃稠的讓人,光是問這氣味,就覺得滿是氣力。

這些都是皇城裏送來的淄糧,米面酒肉油脂柴薪一應俱全,足以支持他們月余所用,按照前去接受的,含嘉倉城和圓壁城的各大庫、大小倉稟裏,各色物資是堆積如山,而數不勝數。

這個意外的消息固然鼓舞軍心,但是對比之前各線軍馬的疲乏困頓,沿途一路被“斷後”之名而放棄的那些士卒,外加洛都城中市民百姓的慘狀,就有些很不是滋味了。

如今的洛都西北側的西苑之地,以上陽宮為中心,從提象門到浴日樓再到九洲亭,原隋宮十六苑發展起來的廣大舊址上,已經化便做了至少六七萬人馬,反復爭奪廝殺的混亂戰場。

作為南線主攻的方向之一,相對高墻厚城保護下的皇城,匯集在上陽宮一隅的大量殘余守軍,無疑是勢在必得被優先拔除的目標。

因此,身為主將的張叔夜亦是只能,依仗手頭僅有的兵力和資源,相對彈性的因地布陣而層層設防。

仗著西苑裏的地形走勢為縱深、折沖,與來犯之敵廝殺周旋於一些節要之處,因此一時之間與來攻得的南軍,犬牙交錯構成了數十處,相互串接或是影響的大小戰場。

頗具年頭和來歷的花草樹木,早已被踐踏和砍伐一空,曾經宏美的宮室在激戰中被成片的推倒,拆除成為營帳工事的材料。

而在皇城的右銀台門下。

對於全身披掛正當指使督戰正酣的,新軍右鋒統將譚國臣來說,則是某種榮耀和最接近功成名就的時刻了。

就算是北城的東線兵馬混亂和失聯的,並沒有能夠對他們的下一步戰略和決心,造成什麽直接的影響。

……

因為相對於東線兵馬的遲沓和一波三折,這些中路兵馬在來自殿前軍的臨陣督促或者說“激勵”下,倒是沒有費太多的氣力和精神在那些南郭的城坊之中。

也沒有遇到過多的波折和節外生枝,就得以將一些用以攻堅的重裝器械,沿著南郭的中軸大街,運過了兩處天津橋,而火速投入到對於皇城攻戰的壓制和殺傷中去。

因此,攻打皇城的動作也頗為幹凈利落而毫不拖泥帶水,僅僅第二天,就已經有人嘗試著登上了城墻,雖然很快又被守軍趕下來了。

而在當日下午,新軍右鋒部集中了絕大多數重裝器械,終於就崩開了厚重的城門,進而將四分五裂的城門,推倒在地面上。

因此,隨著來自後方的一聲令下,這些出自至少四個軍序之中,選鋒、跳蕩的精銳健兒,很快就清理了地上的攔阻之物和門後的其他障礙,一鼓作氣的沖了進去。

當他們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紅著眼睛咆哮著與滿臉決然的敵人貼身格殺拼鬥,相繼殺退擊潰那些匆匆趕來封堵的守軍,而沖出門洞重見天光之時。

卻紛紛被腳下某種滑膩膩的觸感,給偏轉了平衡感與方向,不是成片向著兩側絆倒摔滾成一片,或是趨勢不減的撲哧撲哧的擠撞在,新出現的壕溝、拒馬等預設的障礙物上,然後被擠壓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刺穿在那些尖銳物上。

這才有人注意到,地上已經被倒滿了滑溜溜,類似瀝青的油膏狀物。不由警惕而緊張的大叫起來。

“小心腳下……”

“有埋伏……”

“快快散開……”

只可惜這些聲音被埋沒在了狂吼亂叫的嘈雜聲中。而已經沖在最前隊伍中,也自發出現了某種分歧。

有人背靠背的支撐著身子,希望相互墊腳攀爬著沖過去。還有人則拼命的往兩邊擠,想砍來障礙沖出一條生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