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在河北(七)

信都城下,一片混亂的局面,還在隨著突入的敵襲而持續蕩漾著。

“南佬殺來了……”

“信都已陷沒了……”

“大都督死了……”

“殺……殺……殺……”

“一處都不要放過……”

如此大聲嘶吼著,在人群中左沖右突的。

在第六大隊的鄆州兵帶領下,迎面遇上敵人,就大聲的質疑和喊話,然後掩近了就用短銃和三眼銃打而殺之。

籍著追擊的機會,打掉幾只輸送隊,然後假冒充斥其中,再容易不過了。

不過,要逼近城門,發動襲擊的機會,卻是現下才被等到的。然後一路在城門,一路在城外聯營中。

以相對有限的兵力,內外一起發作起來,頓時讓那些原本旗號各異,互不相統屬的北軍各部,陷入自殺殘殺而大亂不止。

而有資格能夠號令和遏制他們的人,卻還在城裏來不及出來安撫,這一內一外的差別和延遲,就變成營嘯的溫床和土壤了。

這些撤回來的好些軍伍,本身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驚弓之鳥,在此起彼伏的遇襲叫喊聲中,被歇斯底裏的激發出緊張情緒來,頓時就一發不可收拾。

來自各地的民夫,軍卒,在一片亂哄哄的叫喊聲中,努力想著自認為安全地方擁擠踐踏的同時,也將恐慌和混亂,不斷的蔓延開來。

在這一片亂潮之中,少有理智的人,也只能召集些許親熟部舊,就地守住營盤中的幾個要點,然後稍有勇氣和膽魄的人,還會試圖就近收攏那些逃散的人馬,以恢復秩序。

但是,在更大的層面上,他們也就無能為力了,因為幾天前,張邦昌剛剛對他們進行了混編,因此,各自上下尚不相熟。

而且,襲擊者混雜在這些亂哄哄的人潮之中,反而成了某種最好的掩護,他們不斷破壞和摧毀,所遇到的一切。

用投擲的火種,點燃那些露天堆積的倉儲,將存放牲畜的廄欄給破壞掉,任其四散奔踏。又制造了更多的恐慌和混亂。

因此,他們回到最後的集結點是,剩下人的已經不足半數,卻創造是了數十倍,甚至上百倍於自身損失的戰果。

直到這時候,張邦昌的身邊,才有人想起以大都督之名,立馬禁閉六處城門,第一時間派軍士上街巡邏,防止奸細生事作亂。總算在最低限度的保證了,身處城內的行台安危。

至於城外的事態,他們都暫時放棄了努力和打算,而更多寄托在前方得勝歸來的官軍主力。

因為,另一只看起匆匆前來支援的騎兵,也丟下了偽裝的旗幟,公然打出南逆的旗號,而肆意沖殺起城外尚未被混亂徹底波及的營盤來。

他們一邊放銃,一邊丟投著爆彈和縱火物,將大量的亂兵人潮,就像是被虎狼驅趕撲殺的羊群一般,從這頭爭相踐踏到那頭,又從那頭被推搡擁踏著逃到這頭,將自家的營盤和工事沖的七零八落而不可收拾。

他們聚攏在禁閉城門之下,拍打敲擊的震天作響和各般哀號苦求的聲音,喧囂直上城樓,連城中守軍的都不免受了感染,而面色發白,神情緊張起來。

“大都督……”

這時的張邦昌身邊,再次有人苦苦哀求道。

“可將他們放進來……”

“千萬不可……”

另一些驚魂未定的人,急忙駁斥到。

“你想將混在其中的敵國奸細,也放進成來麽……”

“可以先放一部分進來。”

那人繼續爭辯道。

“然後以軍士團團圍困,而細作甄別……”

“不行……”

“大都督和行台安危才是首要,不容萬一……”

更多反對的聲音,繼續大聲駁斥道。

“夠了,我心知你有部眾陷沒在城外……”

“但卻不能為你的一己私心,而陷行台於不測之中……”

這句誅心之言,頓時讓力主開城的這人,臉色刷得慘白了下來,連張邦昌都露出某種狐疑的顏色。

“那請大都督,且借我一標輕騎……”

他咬了咬牙,露出某種絕然之色又道。

“讓某家出得城去,收攏門下那些亂兵,稍稍挽回些許局面……”

“呼延灼自當以身家性命擔保……不至……”

“呼延灼,都到了這一步……”

張邦昌身邊的人,卻更是怒氣勃發的上前一步。

“你還欲巧言令色……以懲私欲麽?”

“夠了……”

張邦昌突然擡手止住他們的質疑詆毀之言。

“呼延都監,一標輕騎是別做他想了,我可給你一都步卒……”

“但你可把擁在門下的亂兵,都給我收攏到別處麽……”

“呼延自當竭力……”

聽到只有約不過一都五百步卒,名為呼延灼的將領,頓然有些失望卻又有些慶幸的,急忙應承道。

“不負大都督所望……”